庾轩的手抖了抖,赶紧把茶杯放下:“梦儿,你、你说的是真的?”
清梦垂了眸子:“不仅是哥哥,我自己也是这个样,哪里由得了咱们做主。你细想想就清楚。”
庾轩的脸上原本颇有些喜色,但现在却已荡然无存:“可是……”
自打杏花林一别,他心里总是忘不了那道在杏花树下抚琴的影子,他拼命地回想星河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只觉着没有一样不可爱、不难得。
他从来不在家里多嘴,却破天荒地跟母亲透出了自己的心事。这让萧夫人很是震惊。
她面上不动声色,私底下却立刻传了庾清梦来问上巳那日的情形,毕竟庾轩的性子,夫人是很明白的,如今见他竟为了个只见了一面的女子牵肠挂肚甚至要提亲,便疑心是什么狐媚子用了下流手段勾引。
庾清梦自然如实叙述。
萧夫人听了后才松了口气,信了是因为星河容貌过于好,庾轩才动了心的。
庾清梦没说出口的一个推测是,萧夫人派了顾姨妈去问询,倒也并不是完全敷衍庾轩,假如星河真的出色,萧夫人愿意在庾轩定下正妻后,给他多添一门妾室。毕竟是侯府不起眼的庶女,进国公府当妾,也不算很委屈她。
庾清梦心思玲珑,见庾轩一脸如丧考妣,她想了想,便道:“哥哥,你只见了星河妹妹一面,真的就对她倾心了?”
庾轩本来有些羞于言辞,此刻失魂落魄也顾不得了,大胆地说:“是,就见了一次,我就……忘不了她了。”
“是因为她美貌过人?”
“倒也、不全是吧,”庾轩低着头,有点难堪道:“她也有才情,妹妹不是知道么,你还很赞扬她的琴技。”
庾清梦笑了笑:“不错,她的琴技是好的,当时也确实震了我一下,但是后来我细细想想,却想到了许多蹊跷之处。”
“蹊跷?”庾轩很是莫名:“妹妹指的是什么?”
庾清梦道:“我看她,很不像是个爱出风头的样子,听人说她自打回了侯府,便很安静乖巧,这样性子的人怎么会有胆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去抚琴?”
“可……”
“哥哥先别说,”庾清梦拦住要替星河辩解的庾轩,缓缓又道:“这也罢了,那日她弹奏的琴韵里,很肖似二叔的手法,所以我才惊动……她才学了几个月的琴,而二叔教她的时候只是在那小县城里,短短几天,后来回京又有嬷嬷指点,可她怎么就偏把二叔的琴韵学了个七七八八?我想只有一个解释,她是故意的。”
庾轩一句句听着,听到最后,难掩震惊:“故意?什么意思?”
清梦皱眉道:“故意让我听出来,故意让我留意到……也许……”她抬眸看向庾轩,把那个有点阴暗的想法压下去:“总之杏花林里那相遇,绝非是偶然。”
庾轩呆了片刻,赶紧摇头:“不,我不信。这些都是你的猜测,你不能把人想的……何况她故意的引起妹妹注意,又有什么好处。”
清梦微微一笑:“是,兴许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哥哥不用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庾轩本想等清梦反驳自己,没想到她只说了这句,他沉默了片刻,脸色更不佳了。
兄妹两坐了片刻,庾轩无精打采站起身来,庾清梦道:“哥哥。”
庾轩止步:“嗯?”
“不管她是不是故意的,有何目的,从她的琴韵里,我没听出什么污秽,”庾清梦淡淡地,说道:“就算她尽量地学二叔,但难掩底下本真,容星河是个好的。这也是为什么今日我会请她来。”
庾轩神情复杂,怅然若失地望着她。
清梦轻声一叹:“何况得二叔青眼的人,又能差到哪里去?”
星河是在巳时将至到的。
她是头一回来宁国公府,才晓得仕宦大族的宅邸,又跟侯府大为迥异。
门上早就得了里头的吩咐,见靖边侯府的车出现,便立刻向内通报,丫鬟婆子赶了出来迎接。
星河下地后又乘坐小轿子,一路到了二门才下轿。
等候二门处的丫鬟才是庾清梦院子里的人,含笑行礼,簇拥着星河向内。
相比较庾清梦的不想张扬,星河的打扮,便略显得隆重了。
苏夫人亲自掌眼,前前后后换了四五套的衣裳,才总算是选了这套杏黄缎的衫裙。
又给老太太过了目,老太太喜欢,这才罢了。
谭老夫人兴起,特意又给了星河一套整整三十四件的点翠嵌八宝头面。
连苏夫人都忍不住羡慕:“老太太把自己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给三丫头了。我在这里伺候了几十年,连摸一模的福分都没呢。”
谭老夫人笑说:“罢了,你的那些好东西,不比我的差,偏又说这话。上次你给了三丫头那些首饰,我总也不能一毛不拔。”
又对星河说道:“那国公府不比别的地方,你去就等于咱们府里的颜面,别叫人小看了才是。”
她们用了十分心思,反而让星河有些不自在了。
庾清梦的院落,最靠近宁国公府老太君的上房,据说老太君也最宝爱这个孙女儿,庾清梦在十三岁之前都是跟在老太君身边睡的。
很整齐的白墙青瓦,丫鬟扶着星河进了门,偌大的院落,前方是整齐的一排屋子,门扇皆用朱红漆,台阶前却有树丛高大芭蕉树,大红大绿,相映成趣,非但一点俗气都无,反透出令人眼前一亮的清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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