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出了门,星河才将玉版扇双手呈上:“庾叔叔。”
庾约接了过来,忽问:“你刚才的那首《流水》,是什么意思?”
星河微震:“没、没什么意思啊。”
庾约扫过那洞开的窗户:“难道是我听错了?”
星河犹豫了会儿,到底还是忍不住问道:“庾叔叔听出了什么?”
“我听出了……”庾约摇了摇扇子,低笑了声:“有个小姑娘告诉我,叫我稍安勿躁,自在应对就好。”
星河的唇角动了动,头却更低了下去。
第一次来宁国公府,庾清梦就跟她说过,这琴房最靠近庾约的书房,有时候她练琴,庾约都会听见的。
在晚饭之前,甘泉说庾约的心情不佳。
方才庾清梦叫她弹琴,星河的那首《流水》,确实是古调新弹,加了些自己的心思在里面。
她不知道庾约在不在书房,不知他能不能听见,就算听见,会不会听懂。
可是现在,她知道,庾约非但听见,而且真的听懂了。
她的那些没有出声的、在琴音之中劝慰。
其实方才听庾约的《高山》之时,星河就已经隐隐听了出来,他的曲子凝重大气,八风不动之态,就好像在告诉她:那没什么,对他而言并没有难为之事。因为他便如同那巍峨高山。
所以星河在听完之后,脸上才有些许不大自在。
星河没言语,庾约的目光有些复杂:“你的心意,庾叔叔知道了。”
星河脸上一红,她不想承认,反正他就知道就好。
琴房外,隐隐地仿佛有说话的声音,像是平儿在跟谁低语。
星河凝神听了一会儿,从袖子里掏出那个盒子,躬身呈上:“庾叔叔,这是父亲叫我转交的。”
庾约扫了眼:“靖边侯给我的?”
星河道:“是。”
庾约的目光闪了闪,探手拿了过来,单手将那木盒打开,碧色的玉韘,灯影下泛出浅浅光泽。
“玉韘啊,”庾约的口吻很淡,也无任何惊喜之态:“靖边侯有心了。不过我已经很久都没拿过弓,受之有愧,留着也暴殄天物。”
他说着把盒子递回给星河:“我也从不喜欢收人的礼,你拿回去吧。”
星河没想到他竟直接拒绝了,手忙脚乱收了回来:“庾叔叔……”
庾约往门口走了两步,闻言停下。
星河捧着那盒子,心里清楚,如果就这么回去,靖边侯指定会不高兴:“你……庾叔叔你先前也给过我礼物的,怎么这个小东西竟不收呢?”
庾约侧了侧脸:“是吗?你也说是给你的,我却没有给过靖边侯什么。”
星河愣住,瞬间福至心灵地:“那……假如这个是我给庾叔叔的,庾叔叔就收了吗?”
庾约淡哼了声:“那也得看我的心情罢了。”
星河奉承地笑:“庾叔叔的心情该是不错的吧,方才的《高山》便听得出来。”
她把盒子举高:“您收了吧?”
庾约的唇角抿了抿,似笑非笑:“时隔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这丫头竟也学的狡猾了,就是不知道跟谁学的。”
星河把盒子往他跟前送了送,庾约接了过来:“罢了,看在你一点孝心份上。甘泉。”
甘泉在外头答应了声,忙走了进来。
庾约把东西递给他,叫他拿着,又问道:“你在外头嘀咕什么?”
“回主子,也没什么,就是跟平姑娘说了几句话。”甘泉笑吟吟地。
庾约道:“就不能叫你到内宅来,你倒如鱼得水了。”
甘泉笑而不语,拿着东西退了出去。
星河见东西成功送了出去,总算放心。
正想着该回房了,冷不防庾约道:“梦儿是个不爱藏话的人,想必她已经告诉你了吧……原本我打算让你替她进王府的事。”
星河脸色一变。
这件事她当然知道了,不过她很清楚,知道虽知道,但她没有资格去质问庾约或者如何。
她只能把这件事藏在心里,提醒自己以后行事要越发谨慎,同时不能太过于相信庾二爷而已。
可明面上,她还得跟庾约搞好关系。
所以本来,星河是没打算提的。
没想到庾约竟主动提了起来。
星河承认:“其实并不是四姐姐告诉我的,是我自个儿猜了出来。”
庾约略觉意外。
星河道:“四姐姐为了护我,在皇后娘娘面前说了几句坏话,我知道她不是那种小气的人,那么做,必然是为我好。所以我才……”
庾约道:“才在皇后娘娘面前自个儿给自个儿脸上抹黑,你这丫头真是能做得出来。”
“人给逼急了,什么都做的出来,俗话不是说么,兔子急了还咬人,”星河垂着头,淡淡地说道:“我本来想四姐姐只是单纯护着我的,可是今儿来了府里,我才真正悟了。以四姐姐的身份,虽然疼惜我,却未必会贸然地替我做这个决定,她至多只是不插手罢了……除非她是必须这么做。”
庾约眉峰微蹙。
星河俯身摁了摁琴弦,听着那点抚慰人心的响动:“我是后进京的,就算皇后娘娘挑侧妃,也得要挑门户相当的,所以皇后娘娘第一考量的必不是我,因而……我晓得娘娘最先选的必然是四姐姐,而我不过是替了她的,可是四姐姐义气,她不想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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