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双眼,庾凤臣缓缓地咽了口唾液。
喉头动了动,庾约数着自己沉缓的心跳声。不知数了多少下,他才好像缓过一口气来,慢慢地又躺倒下去。
次日,庾约一反常态地,陪着星河去给老太太请了安,又去探视清梦。
惠王出事后,清梦本要回王府,但皇帝念在她身子受损,竟不必她去给孝安太子守灵,只叫她在房中点一炷香,尽自己心意而已。
清梦对于惠王虽没感情,但惠王为人是温和谦恭的,所以得知这噩耗,清梦也是吓了一跳。
只是皇室对外公布的,是惠王急病而殁,而王妃殉情,总之要冠冕体统。
因此清梦不得要领。
此刻见庾约来了,清梦支开了星河,便悄悄地问:“二叔,到底是怎么回事?”
庾约将真相告诉了她。
清梦这才知道竟然是惠王妃动手,惊得掩住了口:“她竟然……她怎么竟如此丧心病狂的了?”
庾约道:“是有人跟裴家说了,裴克的死跟我有关,所以她才生出要谋害你而报仇的心思。事情败露,才狗急跳墙了。”
惠王妃在刺杀李坚之前,说过裴克的死跟庾约有关,李坚不信。
毕竟那件事天衣无缝,大理寺审讯缜密,证据确凿,的确是裴克自寻死路。
但事实上,那件事的背后,确实是庾约操弄的。
因为当初在城郊的击鞠赛那日,星河被当作清梦掳劫,正是裴克背后指使。
庾清梦身份高,又是出名的才貌双全,当个侧妃实在委屈。
偏偏惠王妃自己的身份为正妃又不太够。
所以,早在清梦还没进王府之前,惠王妃心里已经有这种担忧了,加上身边的人一直撺掇,更加叫她忧心忡忡。
她是个肤浅的人,回裴府的时候不免说了起来。
裴克打小给娇惯,加上本来就是个不良纨绔,便想着买通几个地痞流氓,只要糟践了清梦,自然万事大吉。
谁知错把星河当作清梦。
庾约查出来后,知道是皇亲国戚,不好下手。
而且这种丑事一旦披露,虽是对方的错,但清梦跟星河难免立刻被拉下水,没事儿,也会弄的一团糟,白白玷污清誉。
所以他只字不提,而暗中布局。
裴克的烂账一大笔,庾约清楚的很,当初刺杀裴克的那孙小妹的哥哥,曾说过是有个“好心人”告诉了他妹子被害的真相。
而那个好心人,却是甘泉手下的人。
庾凤臣用的是四两拨千斤,借刀杀人的招数,自己完全的置身事外,而不露痕迹地报了仇。
谁知裴家不知怎么收到风声,加上王妃又实在把怀了身孕的清梦当作眼中钉,新仇旧恨,便丧心病狂了。
清梦听完后,淡淡哼了声:“这毒妇,只可惜了殿下……”
庾约安抚道:“不要去想那些没要紧的,只把身子养好,比什么都强。”
庾清梦长叹了声,略略惆怅:“二叔,你说我以后……何去何从啊?”
凤臣笑了笑:“怎么问这话?”
“没什么,只是……”庾清梦看了眼外头正在哄佑儿的星河:“前日,我跟三妹妹说起来,我说,不如我出家修行去,三妹妹竟也说想陪我一起……”
庾凤臣眯了眯双眼,面上却笑的无事:“你们两个,怎么还像是两个无知的小丫头般,总是爱胡言乱语。”
清梦低低道:“我可不是胡说的。三妹妹有佑儿、有二叔,我……可是什么也没有了。”
庾约呵斥:“难道我不是人?家里这些也都是摆设?”
清梦才嗤地笑了。
说了几句,庾约出来外间,佑儿才跟着奶母去了,星河问:“说完了?”
她正要入内,却给庾凤臣拦住。
星河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庾约淡淡问:“你先前跟梦儿说什么要出家修行?”
星河脸色微变,却又一笑:“不过是打趣的罢了,我看她那么说,我就也跟着说了一句。怎么她告诉二爷了?”
庾约回头看了眼,同星河来到外间:“你已经是当娘亲的人了,以后不可再说这些怪里怪气的话,别的不论,难道说这话的时候没想过佑儿?”
星河心头一震:“真的是玩笑罢了。以后再不说了。”
庾凤臣看了她半晌:“你知道就好。”他也半是玩笑而眼中没有一点笑的:“佑儿年纪还小,上次你进宫去,他还哭了大半天呢。若不见了娘亲,岂不可怜?”
最后一句话,让星河背上莫名地起了一阵寒:“是。是我说差话了。”
庾约轻轻地点了点她的额,半是宠溺半是训诫似的:“说错话不算什么,别做错事才是真的。还记得以前我跟你说过的吗?别走弯路,别走错路……错一次或许不算什么,可别一错再错,明白吗?”
星河当然记得,这些话是在县城初遇不久,庾约便警告过的。
后来果然、被他一语成谶似的。
如今他突然又提,一错再错?是什么意思?
此时佑儿在外间,被奶母陪着玩耍,稚嫩的谈笑声不时传进来。
外间是小孩子的天真无邪,眼前是庾凤臣的讳莫如深。
星河按捺心头不安:“我知道了,庾叔叔。”
“嗯,”庾凤臣牵住她的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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