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星河看书不少,早非当初字也不认得几个的时候了,当即知道这是辛弃疾的《破阵子》。
她微微地有些出神,反应过来后,才发现庾约正盯着自己。
被他乌黑的眼珠盯着,星河心里一跳:“我不搅二爷的兴致,那就再喝一杯,不能再多了。”
庾约一笑,将杯子递过去,星河斟满,庾约盯着她,突然把一整杯热酒一饮而尽。
星河看愣住:“二爷你……”
庾约把杯子放下,轻声道:“从那次,你说和离的时候,就对我不理不睬的,今日是怎么了?”
星河屏息。
庾约的双眼微微眯起,才两杯酒,以他的酒量是绝不会醉的,此刻却无端地有些上头:“嗯?又想跟我说什么?”
星河悄悄咽了口唾沫:“二爷,先前我去……看望四姐姐,遇到了陆观主。”
庾约仿佛意外:“陆机啊,怎么?”
星河道:“陆观主说,二爷最近忙的自顾不暇,他……有些担心。”
“陆机,为我担心?”庾约挑了挑眉。
星河道:“他的意思是,京城内的局势风云变幻,还有峘州那边情形不知如何,他是怕二爷人在局中,当局者迷,或者会……行差踏错。”
庾约深深地看着星河,终于,他自己伸手过来,将那酒壶拿了去。
自顾自斟了个满杯,庾约挑唇:“他还说什么了?”
星河看着他讳莫如深的脸色:“没……有别的了。所以我……也有些担心二爷。才问一问的。”
“你担心我?担心我……当局者迷,行差踏错?”
星河道:“二爷……有吗?”
“若我说没有呢?”
“二爷。”
“哈哈,”庾约突然笑了声,举起酒杯向着星河一晃,猛地又一饮而尽:“陆机根本不会跟你说这种话,星河儿,你在诈我是不是。”
星河呼吸立止。
这几天庾约确实没去找过陆机,星河都知道。但仍是棋差一招。
“行差踏错,”庾约琢磨似的重复了一句,问道:“是谁跟你透了什么口风?”
星河的心一跳。
庾约目光变化,又斟满了一杯,他好整以暇地,不等星河回答:“甘泉?”
星河竭力让自己别流露出异样,但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惊愕仍是没逃过庾约的双眼:“呵呵,我就知道,他也是昏了头了,为了那丫头……”
“二爷!”星河本来是不想让庾约知道的,没想到仍是低估了他:“甘管事没跟我说什么!你不要误会。”
“误会?他当然不敢说别的,不过若他没流露异样,你怎么会这么处心积虑来试探我。”
星河没有办法反驳,索性正视庾约的双眼:“二爷方才说‘透了口风’,我倒是怀疑,您说的是什么“口风”?您在做什么?需要担心甘管事跟我透露?”
庾约本来是逼问星河的,没想到说差了只言片语,被她反将了一军。
两人目光相对,庾约道:“你以为我在做什么?”
星河道:“我不知道,所以想问二爷。二爷可会告诉我?”
庾约淡淡道:“朝堂上的事,你不需要打听。”
这确实是个好借口。本来星河也不想打听。
但是甘泉太反常了,让他心生畏惧甚至想要离开京城,庾约一定在做什么非同一般的“大事”,甚至会惹祸上身那种。
“真的是朝堂上的事?”
庾约的眼睛复一眯:“不然呢?”
朝堂上的事,庾约向来无往不利,倘若只是如此,甘泉不至于说他跟先前不一样的话。
星河举手,把他面前那杯酒拿了过来,眼睛盯着庾约,一口气,把酒喝光了。
庾约拧眉。
星河道:“你可知道在香叶寺的精舍里,我跟小绝说什么了?”
庾约摆出一副我不想知道的淡然神态,但竟没有开口拒绝。
星河缓声道:“当时,我跟他说,我要过安安稳稳的日子,我不想担惊受怕,所以我跟他是不可能的,他答应了我,他说……他不会再害我,他甚至感激又庾叔叔……庇护了我。”
庾约漠然的眸色里泛出一丝异样的涟漪,他重新看向星河。
星河道:“庾叔叔,朝堂上的事我确实知道的有限,但我希望你,千万别行差踏错……”她忖度着自己该怎么说,但不知是否是酒力的缘故,脑中乱糟糟地:“小绝不会害我,你也别害我,更别害他!”
因为喝了急酒,她的脸颊上迅速红了起来,但她盯着庾约,眼睛里像是有火光。
“害他?”庾约笑了:“说了半天,这才是你最担心的是不是?”
星河摇了摇头,也不知自己怎么就冒出这句,她喃喃地:“不是……”
庾约看着她红扑扑的脸,很想伸手摸一把:“星河儿,你真相信李绝的话?”
“什么?”星河已经略略有些头晕了。
“你真以为他会放手?”
“他说过,而且,”星河回想在宫内跟李绝相见的情形,以及那叫鹃儿的女孩儿:“他已经……”
“呵,”庾约的手指轻轻地在桌上敲了两下:“星河儿,不如咱们来打一个赌吧。”
“什么……赌?”星河揉着眉心。
庾约道:“假如李绝有朝一日,凌驾于我之上,他立刻就会把你从我身边夺走。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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