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哦”了一声准备捧着这堆书离开,却被一枝长满腊梅的树干拦住,施云台侧过身去问她,“你躲我?”
清宁没看他,其实她只是忘了而已。
施云台突然冷笑一声,从梅树上探出半边身子,冷冰冰的扇子抵在她下巴上,质问道,“你究竟还想闹到什么时候?”
清宁直视他浅色的瞳孔,长长的睫毛垂在眼睑上,她这时候才意识到他眼睛多么像元崇德。
她脑中一片嗡鸣。
施云台道,“刚刚元、那位殿下留了你?他可打着一手好算盘,娶谢家女他们父子二人谁不是娶,倒是元崇德娶你还更划算几分。”
清宁被他一句话戳破,元崇德上辈子娶她大概也是抱着一样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
可是那时候她什么也不懂,殿下说喜欢她喜欢到不可抑制的地步,即便违背人伦,他也要娶她。
最后殿下真的娶了她,但是自此之后,从民间到朝堂,人人都说谢家为撺掇皇位,故意送了一位堪比前朝赵姬的祸国妖姬入宫霍乱朝堂。
幸好这时候系统及时提醒,“警告警告,你要脱离正确剧情了。”
清宁倒退几步,推开他卡在下巴上的扇子。
施云台问,“你是真的想入宫?”
清宁不知为何不想在他面前退却,咬着牙道,“我想,我想,我要入宫,我只是想离他近一点。”
施云台面容渐冷,“其实不是非入宫不可。”
清宁冷冷说,“和你道歉,跪在地上请求你给我机会?这种事我从来不会做。”
施云台皱眉看她,“所以你还在生气?”
清宁慢慢退开。
施云台看着她背影,忽而展开眉毛,嗤笑一声。
清宁抱着那垒书走在梅林里,一阵风在她面前轻轻拂过,吹翻她手里书本的页面。
她低头,所见第一页是她自己笔迹写着的几个字“中庸之道”,眼睛有些酸涩。
清宁想起她其实早不该与施云台这么亲昵,因为她很早就因为……那件事就和他决裂了,所以他才会笑问她为何这么奇怪。
朦胧中她回忆起施云台写在课本上常常读的一句话,“中者,不偏不倚,无过不及之名。(1)”
这是中庸之道,是他教给她的君子之道。
她年少字写得歪歪扭扭时,是施云台握着她的手,一字一句抄在课本上。
她问他何为君子之道。
施云台说,“不过,不及。譬如你讨厌一个人,就不能见天儿折腾他,片刻间就将他折磨死了。而是今天打一顿,明日又安抚,有节有制,权衡中庸。”
清宁鼓着腮帮子看他,“可是我偏偏喜欢一次把他揍服气。”
施云台没说话,使人送了一筐她最爱的橘子给她。
她把那筐橘子藏在自己箱笼里,一整日就吃完了,吃过后生了一场大病,从此再不爱吃橘子。
可是即便如此,她依旧没学会要如何像他一样中正自持。
从别院到谢府骑马不过半刻钟的时间,绿耳载着清宁一路风驰电掣,在谢府门禁前险之又险地赶回来。
但到了家中,才发现前院里灯火通明,下人们忙忙碌碌,不知准备做什么。
她让流光喊住一人问了,才知道家里后院有人要搬进来,家里老爷太太们吩咐他们连夜收拾好。
这可是大事,谢家后院不是那些远房旁支能随便进的,只有谢韫娘这等身份的人才有住在里面的可能。
但清宁并不记得这些年谢家有流落在外的女儿,谢家三房里谢家二叔最风流,但他现下又不在金陵城中。
她问了问那位下人,可惜对方也十分茫然。
清宁在那里站了会儿也问不出来,正巧这时候缀锦阁的大丫鬟看见她,便道大老爷有事要见。
她跟随对方去了缀锦阁中书房,谢思霄正坐在八仙桌后沉思,见她进来,连忙招手道,“我想替你选个字,你来看看哪个合适?”
清宁走过去看,只见桌面上的白纸上写了几行字,有“令姜”,“昭姬”,“蕙兰”等等,上辈子清宁带谢姓入宫,被赐字“妙妙”,乃元崇德所取。但这是闺阁中的用词,十分不登大雅之堂,也惹人耻笑。
她看了一会儿,随意提笔在“令姜”上画了个圈,“就这个吧。”
说完谢思霄却没让她走,只定定看着她,清宁忽然心中一跳,心里升起几分猜测。
果真,谢思霄开口道,“既然你是我亲女,就该跟我姓谢。可是你母亲去世,你又……又遭遇十几年落魄之苦,随意一个庶女的名头实在不好。我便准备将你寄在瑾和名下,开祠堂,写入我谢氏族谱中,永享谢家香火。”
清宁听完却没什么感动的感觉,垂头应了一声,又转移话题道,“我看后院中下人忙碌,也不知为了什么事情。”
谢思霄把这张纸小心折好夹在书页中,才道,“是你爷爷流落在外的外孙女,如今被找回来,安排住在弄玉筑中,挨着你,你们姐妹两也可交流感情。”
清宁记得谢老太爷确实有位前妻,他和前妻生过一位女儿,可惜后来前妻去世,他转娶了现在这位夫人,女儿便怒而出走,不知所踪。
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居然还能找回来,也不知这位小姐在外吃了多少苦头。
这时谢思霄又开口道,“玉、她叫玉霜,已改姓谢,与你年纪相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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