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倒是有人看见了,却又不想得罪郡主,于是欲言又止的。
“晚晚姐姐!”宁姒终于跑到谢林晚身边,开口想问清楚情况,“刚才是——”怎么回事……
谢林晚却按住宁姒的手,打断她,“别说了,郡主也是不小心的。窦夫子,继续上课吧。”十分大度又善解人意的模样。
全班的目光唰的一下聚焦在嘉明郡主身上,怀疑的,惧怕的,不忿的……
嘉明郡主气血上涌,又愤怒,又慌张,只想立马逃离这里,她咬紧了牙关,将指尖掐得生疼,面带歉意地开口,“确实是不小心,超过谢大娘子的时候磕碰到她,是我的责任,还请夫子责罚。”
窦夫子叹口气,“继续跑步,谢林晚先在一旁歇息,伤势全由沈明芳负责。沈明芳,向谢林晚道个歉。”
“是。”嘉明郡主努力让面上表情自然点,“对不住了,谢大娘子。”
谢林晚站在夫子身后,朝嘉明郡主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在其他人看来是宽容,在嘉明看来,是挑衅。
课后嘉明郡主将谢林晚堵在角落,冲身后的小姐妹笑道,“夫子交代了,我是要负责谢大姑娘的伤势,你们先走吧。”
谢林晚也冲身后的宁姒和兰央道,“姒儿,你们也先走吧。”
宁姒看了眼谢林晚,又看嘉明郡主。这两人一个笑意淡然,一个眼神漆黑,总觉得有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待周遭空无一人,嘉明郡主重重地哼了一声,“谢林晚,你是故意的吧?!小小年纪,好歹毒的心肠!”
谢林晚抚了抚擦伤的胳膊,“我何苦呢?故意受伤,换你一句道歉?”
“谁知道呢?我娘说了,你们那种大家族里出来的孩子,没一个省油的灯。”她捂了捂鼻子,“像阴沟里的老鼠,手段恶臭难闻。”
谢林晚不在意她的诋毁,轻笑开口,“郡主想多了。我只是想不明白郡主为何频频针对于我,一时走了神。再说了,是郡主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我,所谓先撩者贱。我自认是没有什么错处的。”
嘉明紧紧盯了她一会儿,“就是看不惯你,装模作样的,见你就恶心。”
谢林晚向她欠身行礼,仪态从容优雅,“既然碍了郡主的眼,民女这就告退。”
她转身便走。分明做足了低姿态,礼数周全得很,可偏偏让嘉明郡主心里说不出的发堵。
值得一提的是,这回之后,窦夫子发现了宁姒和兰央两个小姑娘底子薄弱,于是别人每两天上一次武艺课,宁姒兰央两个却是天天都要绕着训练场跑步,两个月之后,两人已然能跟上别人的步子跑完十圈了。
……
又是一次晨跑。
宁姒和兰央两个都跑得脸蛋红彤彤,额际渗出汗珠,又很快在萧瑟的秋风中干掉。宁姒掏出小手帕,见兰央耳边的碎发被汗水沾湿,软哒哒地贴在脸蛋上,便伸手给她擦了擦。
兰央笑眯眯的,一脸享受,开口道,“今天还带了桂花糕。我自己也做了一块,你要尝尝我做的!四四我跟你说,总有一天,我会超过我家厨子的!”
四四是兰央对宁姒的爱称,课上偷偷交流,比划时都用四个指头指代宁姒。两个小家伙才认识没多久,却十分投缘,你一口四四,我一句央央,其他学生皆以为黏腻至极。
“真的吗?你会做糕点了?真厉害。”宁姒一边夸她,一边馋着桂花糕,“好饿。别人早读,我们却要晨跑。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哇!”
兰央迷迷糊糊地点头,又摇头道,“不啊,这样还挺好。我不想早读。”
两人互相挽着手臂走进房间,却见里头气氛异常。或是坐得笔直,或是擦拭着桌上的古琴,一副爱惜的模样。
宁姒扭头问谢林晚,“这是怎么啦?”
“今天是表哥代课呢。姑母有事来不了。”
“啊……啊!”宁姒也从架子上将她的琴抱下来,哒哒哒地回位置坐好,又是擦琴又是轻抚,心里有些期待。
阿煜哥哥当夫子呢,有点儿新奇好玩。宁姒捂着嘴笑了。
又带着急于分享的心思,转过身来与后头的兰央咬耳朵,“央央,你等着瞧吧。等会儿来的夫子可好看了!嗯……琴也弹得好!”
兰央歪着头问她,“四四,你认识?”
宁姒挺胸,“认识的!”
兰央的头发有些乱糟糟,歪头问她的时候发髻都有些散了。宁姒看见她,就想起自己也是经历了晨跑的人,那模样也齐整不到哪里去。正待好好整理一番,班上便陡然一静。
姜煜进来了。
十六七岁的少年已然有了成年人的身量,只是稍显单薄一点。但他身姿挺拔,单手抱着一把长琴,月白的衣袍上隐约可见湖蓝色的绣纹,与深檀色古朴长琴相互映衬,越发显得气质卓然,仿佛走来的时候便带着一股清风。
他还未及冠,长发半扎成髻,玉簪固定于发顶,余下的墨发如瀑般倾泻在背后,随着走动轻轻飘荡。
仿佛看见了什么好笑的,他无声勾唇,眼里透出点亲昵。
宁姒就呆呆看着他。眼儿圆溜溜,脸蛋上的热度未褪,红彤彤的,可爱又滑稽。
她觉得阿煜哥哥好似看了她一眼,然后将长琴横放,锦袍一掀,坐于案前,琴尾的玉坠轻轻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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