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菊只剩了一口气,这一击足以要了她的命。
宁姒甚至来不及多想,便撑在茶菊身上,埋着头缩着肩,以身作盾。
“砰——”宁姒眼前一花,甚至听见了脊柱的脆响。
……
疼,很疼,宁姒在梦里也是疼的。
她无法动弹,躺在一片虚无之中,一个雪衣墨发的美丽少年轻轻勾住她的手指,喊她娘亲。
宁姒立马意识到她是在做梦了。
她还这样年轻,哪儿来这么大的儿子?
烛影摇曳,宁姒半睁开眼来,入目便是姜煜微垂的侧脸,他以手遮眼,看不见神情。
“阿……”煜哥哥。
一张口便觉得很是无力。
姜煜偏头看过来,与宁姒的目光猝然撞上。
宁姒怔住,她看清的姜煜的眼,竟是一片通红,是极力忍着泪意才会有的颜色。
“阿煜哥哥,贼抓住了吗?”宁姒面色苍白,却勾起唇角笑着问他。
姜煜站了起来,他身量颀长,挺直了脊背俯视她时给人一种很遥远的错觉。
“贼,很重要?”姜煜待她一向温柔,很少有这样话里带着冷意的时候。
他伸出手来,白皙优雅的手指就这么戳着她的脸颊,而后点在她的唇珠上,目光晦暗不明,“你又以身犯险。”
宁姒撩起眼睫,用湿润又可怜的目光看着姜煜。
“想把你拴在身边了。”
宁姒知道他是关心自己,伸出手来要抱抱,“阿煜哥哥,我下次不这样啦。”
又是这样撒娇卖乖的语气。
姜煜没有像以往那样立即俯身抱住她,反而退了一步,沉默了一会,而后背过身去。
宁姒疑惑地看他,却发现姜煜的肩膀在不住轻颤。
他好像……哭了?
这下宁姒彻底慌了,想要掀了被子下来,却发现自己起不了身,“阿煜哥哥……”
姜煜仍旧背对着她。
“阿煜哥哥,茶菊是不是……没了?”宁姒一想,又觉得哪怕茶菊没了,姜煜也不至于这样难过。
这句话不知哪里触动了姜煜,他转过身来,漂亮的桃花眼湿润通红,“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有了孩子?”
宁姒如遭雷击,怔怔地伸手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又想起梦里那个叫她娘亲的少年。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像是失了言语。
她受了贼人一击,当场失去了意识,如果她有了身孕,如果她有了孩子,那么这个孩子是不是……
宁姒颤着嘴唇抖着声音问,“阿、阿煜哥哥,我的孩子是不是,是不是……没了?”
她还没有做好为母的准备,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想要肚子里的小家伙,他是他们二人爱的结晶,且梦里的那个孩子可真漂亮,精致得像是冰玉雕成,笑得却乖巧又温暖,喊她娘亲呢。
姜煜身形一滞,被宁姒敏锐地捕捉到,心急剧下沉。
姜煜整了整情绪,坐到宁姒床边,伸手抚摸宁姒的脸颊,而后拉着她的手搭在她的小腹上,“姒儿妹妹,孩子很争气。”
就是说,还在?
宁姒睁圆了眼,脑子里炸响了烟花。
“真、真的?”
姜煜笑容温柔下来,眸色却深黯,“姒儿妹妹,方才很怕吧?答应我,日后切莫冒险……”
姜煜还未说完,宁姒一个枕头便砸过来,“你吓唬我!”
知道孩子尚在,宁姒面色轻松了些,舒展了下身子,“我这么躺着没感觉,但是好像弯不了腰,我是不是骨折了?”
姜煜抿了抿唇角,“尾椎骨折,要修养三个月。大夫说这样大的冲击,却没伤到孩子,实属奇迹。”
他咬重了奇迹二字,有点儿咬牙切齿的味道。
宁姒此时也后怕,连忙伸手拉住姜煜袖角,软了声音哼哼唧唧地告饶,“我错了,我知错了!我以后必定以自身安全为先,好不好?”
姜煜看着她,不为所动。
宁姒又抱怨起来,“那我也不知道肚子里有了孩子啊,而且这个孩子难道不是你弄出来的嘛?还给我脸色看。”
姜煜神色一滞,敏锐地捉住了宁姒这句话里的“弄”字,玉白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来,周身骇人的气势消散一空,又成了那个温雅的公子。
见姜煜没那么严厉了,宁姒悄悄松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床面,“你来陪我躺躺嘛。”
姜煜认命似的侧身躺下,轻轻拥住了宁姒,亲了亲她的发髻,低叹一声,“你真是吓死我了。我真怕……”
“好了好了,不要怕。这不是没事嘛。”宁姒像模像样地拍他的胳膊。
姜煜静静躺了一会儿,呼吸匀长了一些,“茶菊救回来了。”
宁姒眉开眼笑,“真好。”
姜煜看她这样开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从来只有下人为主人赴汤蹈火,少有主人为下人挡刀子的。
“内贼是青山。”姜煜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很难听出他话里的情绪。
“青山……”宁姒想了想,“好像以前是你的近卫长?后来换成了飞翎。”
“嗯。”姜煜轻叹道,“我去蜀中任职那会儿,他做错了事,我罚了他五十杖,而后撤了他的近卫长之职。想必……令他怀恨在心了。”
姜煜的眼尾仍泛着红,他没有说的是,青山等近卫是与他一同长大的,哪怕主仆有别,但陪伴了这么久,总是有些感情。他哪里想得到青山竟然会背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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