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拾起了衣物,却没有穿上,只是打开衣匮就往里扔。
她眉头惊跳,一撑手坐直了身子,“你做什么?”
声音冷了,还无形中变得尖利。
终于看见她脸色变了,不再是那种淡漠无情的样子,他心中反而得意,笑笑道:“你不是嫌我把自己撇得太干净?我这便给你留些证据,往后若要告我,便尽情告去。”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他,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他知道她还在猜测,在打量,在审度,他懒得去想,一迈步又踩上床来,一把将她抱住了。
少年冰凉的身躯冻得她一颤,他却更加抱紧了,声音响在她耳畔:“你太烫了。”
当人的手触及太烫的东西,往往都会下意识地缩回手去的。可他却没有。他只是用自己冰凉的体温环住了她,然后慢慢地,拥着她往床上倒去。
她仍是睁大了双眼,一言不发地凝注着他,好像端看他要玩什么花样。
他道:“你聪明,我也不废话。我欢喜你,因为你讨我欢喜。但我也防着你,因为你太讨我欢喜。我怕你哪天害了我,我自然要做些筹谋,你不也是一样?所以我们心眼是一样地黑,谁也别嫌谁。”
她没有做声。
昏昏沉沉的月色在被褥衣料间暧昧地摩挲,她清艳的面容上没有表情,只是嘴唇微微发了白。
不错……本该如此的,早该如此的。
这样□□裸的言语,剖开情情爱爱的皮,现出来的是寂寞里各取所需的考量。她仿佛花了好一阵子才消化掉他的话,最后,她掩了眼睫,舒出一口气reads;你擒我愿。
他的话音一窒:“听明白了?”
她点点头,声音淡淡地,“听明白了。”
“那就睡吧。”他笑了,仿佛是满意了,自己在床上找了个地儿,习惯性伸出手臂给她枕着,自己便闭了眼。
她慢慢地凑过去,在他怀中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他的冰凉的身躯让她留恋,可是她却只能在黑夜里痛苦地睁着眼睛,思考着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五郎,五郎。
我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
殷染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
这大约是第一次,她与段五同床共枕,却没有欢爱,而只是,当真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隐约她梦见了自己的母亲,母亲冷冷地问她:“他是谁?”
“他?”她迷糊应答,“他是五郎啊,段五郎……”
母亲抬手就要给她一巴掌,她闭了眼打算硬接,那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
“梦见什么了?”一声轻轻的笑,清风朗月一般,将她自梦境中生生拽了出来。
她慢慢掀开眼,便对上那一张少年的脸。
六年了。
距离秘书省中那些无忧无虑的岁月,已近六年了。
六年,他的相貌更为出挑,俊朗的轮廓显了山露了水,一双桃花眼俊逸微挑,眼底还藏了几分女人都不能抗拒的稚气。他仿佛是越活越快活了。
可是她呢?
自母亲过世到而今,六年,她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是快活还是难过,是忧愁还是欢喜呢?
她不知道,她竟只觉得一片茫然。
他眨了眨眼,道:“怎的,看小王看傻了?”
她反应过来,却伸手撩开他的额发,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块极小的疤,虽看着快要消了,但戳在他朗阔的额头上,确是略嫌显眼。段云琅眨了眨眼,道:“这得问你的鸟儿。”
“它啄你了?”殷染明白过来,“真是一只好鹦鹉。”
“什么?!”
“要不我把它炖汤吧。”殷染立刻改口。
堂屋那边一声扑腾,好像是那鹦鹉在房梁下胡乱地飞了起来。
殷染坐起身,才见外间天光大亮,照得一屋狼藉都无所遁形。再侧首,段云琅一件件穿戴整齐,昨夜将衣物丢进她衣匮里的玩笑话自然也就揭过不提了。
她慢慢地伸了个懒腰,他已经将素色的诃子1放在她伸出的手上。看见那轻薄的衣衫,她的表情些微一僵。
“你怎么还不走。”她话音淡淡的,“不怕被人瞧见?”
“你这里,我不怕。”他笑道,“宫里都忙着过年,谁来管你呢。”
她不再接话,背过身去更衣reads;豪门重生之情关风月。他灼热的目光落在她肩背上,那里还留了经夜的痕。
他的声音便有些发颤了:“你的热都退了?”
“嗯。”她懒懒应了一声。其实身上还有些乏,但她不想说。她本没这个资格说,而且,他,也本没这个资格问。
他却又八爪鱼一般缠了上来:“好姐姐,你这是赶我?”
“嗯。”她根本不想与他多话。
他撇了撇嘴,“不好,今日我哪儿也不去。”
她沉默良久,转过身来,将他缠着自己的手臂硬是扒拉下来,她觉得如果要与他讲道理的话自己一定要看起来很严肃,所以她努力严肃了:“五郎,昨晚我不清醒,不知有桩事情,是否与你说过了。”
她极少唤他“五郎”,这一声唤,直让他三魂去了六魄,飘飘欲仙了,桃花眼笑得弯弯的,“你说说看。”
“有人,”她艰难地道,“有人知道我们的事了。”
他的笑容一点点地消散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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