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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出了麟德殿,扑面寒风将酒气激散,抬头,看见一轮圆盘似的月亮。
    他是在十五满月之夜出生,从小就听人说,他的一生,都会是圆满无缺,就似那十五的月亮。
    只是可惜十月,太冷了。
    他弃了车舆,想走着路醒醒酒,却未料到夜半深寒,他裹紧了衣袍犹是浑身发抖。他思忖着其实这不是当真的冷,而是麟德殿中太过暖和了,往往让他心生依赖了而已。
    一主一仆,没有乘车,摇摇晃晃地往十六宅走去。
    “刘垂文。”段云琅的声音懒懒地散在了风里。
    “奴婢在。”
    “那边有信儿?”
    刘垂文先紧张地望了一圈四周。
    “没人。”段云琅仍旧对他的小心翼翼颇为不屑。
    刘垂文低了头,道:“没信儿呢,殿下。”
    段云琅不说话了。
    刘垂文只觉自己肩上架着的少年身子越来越沉,心里发慌,急道:“马上就走到啦,殿下!回去再睡吧!”开玩笑,他若醉死在路上,自己可拖不回去!
    “到了?”段云琅恍恍惚惚抬眼,果然见到十六宅的几重檐角,正钩着天边冷月。他却摇了摇头,“我不去这里。”
    刘垂文发狠道:“不回宅子,莫非要去掖庭?”
    段云琅一下子甩脱了他,转身便走。
    刘垂文冷不防被主子一把推倒在地,还不及站起,便见到殿下衣袍振振,背影已将融入高墙下的沉沉夜色,竟是头也不回地往掖庭宫的方向去了。
    ***
    殷染是被灯火的光亮耀醒的。
    原本已沉入黑暗的睡眠,却偏在眼皮子底下跳起了一簇火光。她忍受不了地睁开眼,便见段云琅执着金莲花烛台站在堂室之间的通风处,一身御宴的紫罗袍已凌乱了,轻纱帘幕在他的身前拂动,将他的脸色笼络得阴晴不定。
    殷染眨了眨眼,片刻,才回转神来。低头看看自己,鬓发蓬乱,一身衣衫睡得发了皱,又因在地上躺了半夜,身子都略微发僵。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她揉着脑袋半坐起,抬起头,抱歉地朝他一笑——
    面前的少年,金冠耀目,玉带风流,隔了一个多月未见,那冷亮双眸又深了几许。她偏着头打量着他,只觉他鼻梁仍是那么挺,嘴唇仍是那么薄,肌肤仍是那么白,整个人,仍是那么地妥帖好看,没有一处不招她欢喜……
    “你在看什么?”他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自己扒拉着衣领,愣愣地发问。
    “看你呀。”她笑起来,眼睛里像盛了漫天的碎星子,“你好看。”
    本就带了三分醉意的俊容上立刻又泛起红来,他颇不高兴地道:“你为何睡在地上?”
    她“啊”地叫了一声,又挠挠头,道:“我……我未留心的。”
    他狐疑地看她半晌,忽然探身过去,将她的衣裳一下子撕扯下来。她惊叫一声,脸上腾出怒气:“你这是做甚!“
    他手中犹握着那撕坏的布料,一点点地在拳头里攥紧了。
    她气得跳了起来,跑去床后头另找出一件衣裳披上,而他却已走过来,按住了她系衣带的手。
    她一怔,而他的唇已轻轻滑下她的肩胛。
    刚刚穿上的衣裳又一分分在他的唇舌下滑落,她浑身一颤,他吻上了她后背的伤疤。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心疼心疼……
    我又卡大招了,憋打我,要疼爱我……下章就有了……明天早点来,万一被锁了呢……
    ☆、第68章
    第69章——云胡不喜(一)
    将好未好的伤疤,在这寂寞的深夜里,突然发起痒来。
    她闭着眼,双手护在胸前拢着襦裙的前襟,半裸的身躯在轻轻地发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这深不可抑的痒。
    他的唇微凉,轻飘飘地拂过她腰际的伤疤,男子气息喷吐在敏感的腰线上,他的话音渐渐濡湿了:“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她低眉。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淡然,为什么不撒娇不撒泼,为什么总是一副对自己都漠不关心的模样?明明伤得这么重,原本光洁的背部而今几乎没有了完好的肌肤,而这些伤……这些伤都是他亲手下令的!
    他好不容易来看她了,他以为她至少会跟自己诉一下苦,这样自己就能顺理成章地去补偿她去讨好她,可她为什么连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她……她还是怨怪着他,还是不肯原谅他的吧?
    感觉到他的头靠在了自己背上,她小心地转过身来,他倒索性抱住了她的腰,像个孩子似地贴在她腹上耍赖。她无可奈何地拍了拍他,轻声道:“你怪我了,你生辰我没有去,你怪我是不是?”
    才不是!他一个激灵,正想反驳,她却又道:“你起来看看。”
    说话间,她已经将衣裙系好,走过去擎了烛台,略略抬高,照亮了整个房间。
    他怔住。
    火光摇摇摆摆,映出一室繁花。
    自藻井下的帘帷与承尘,到房梁下的鸟架,再到几案与莞席,再到床帘上的小银钩,乃至那一张铺好的床……他来时竟未注意,初冬的花叶色彩浓烈,此刻全都绽放在他的眼底,枫香、茶梅、木芙蓉、一品红……妖妖娇娇的藤蔓,袅袅娜娜的花枝,女人就那样静静站在她一手砌造的花房之中,宛如神仙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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