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察觉到泪水已经划乱了自己的妆容,此刻的她看上去就像个无家可归的疯子。
她或许到死也不会承认,自己是羡慕那个杨氏的,尽管她连对方的名字都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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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仲甫的眼神危险地一缩,俄而掠向殷画。
“这就是你准备的大礼了,王妃?”他低声说着,负袖往前踏出一步,立刻有军士上前去检视那株红珊瑚,不过片刻便扣出数十枝短而坚硬的铁制短箭,报说:“公公,这上头有毒。”
这红珊瑚是送给太上皇的贺礼……高仲甫心念转动,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他似乎……算错了。
那泥婆罗的使臣早已趁乱溜走,无人可以对质。突然高方进奔了过来,急声道:“阿耶,阿耶不好了!蒋彪,蒋彪去了左神策!那边——儿子也不知——那边怕是不好了!”
“混账!”高仲甫陡然一声怒喝,骇得高方进一下子瘫跪在地。高仲甫冷沉着声音道:“带五百人,搜十六宅,尤其淮阳、陈留王宅,一个也不许落下!淮阳王妃弑杀亲夫,犯上作乱,打入大牢!”
☆、第169章
第169章——梦如梦
晨光初露时分,殷染从沉沉睡梦中醒来,便对上一双沉静的眼。
她的心跳停了一瞬,像是被吓傻了,立刻她却又笑了。
她伸出手想碰碰他,他却当先抓住了她,将她柔软温暖的手心在自己的下颌边磨蹭着,温声道:“你睡得好沉。”她长眉微挑,他的话音更加低沉:“我做了什么,你都不晓得,还跟我哼哼。”
“我哼哼什么了?”隔了一夜,她的声音沙哑得令自己有些意外。
他倾身过来,鼻尖蹭着她的颈,直将那丝绸的里衣都蹭得滑下了肩膀,露出那久远的伤疤来。他又轻轻**那伤痕,激得她呻-吟出了声,身子直觉地动了一下,旋即被他扣住了。
“不要动。”他伏在她身上,眼神危险地上掠,湿润而诱人的舌尖不依不饶地抚过她的锁骨,她低嘶一声:“你——不要……”话到末尾,全成了颤音,她仰起头,看见轻薄的纱幕无力地飘起又落下,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醒了,还是仍旧在梦中?
他的吻那么轻缓,又那么虚无,像一片又一片转瞬融化的雪花。她感到今晨的他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他似乎有些……紧张。
“……就是这样的哼哼。”他忽然上前来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复抬起身子,低头看着她,无赖地笑了,“一个晚上都说不要,口是心非的女人。”
殷染的身躯被他圈在双臂之间,他的眼神灼烫如暗火,她不能自持地转过脸去,一边道:“定是你趁人之危……我睡得可实,我不可能……”
他笑起来,眼睛里亮晶晶的,旋转出孤艳的光芒。他终于放过了她,自己径下床去坐上了轮椅,她半撑起身子,才发现他已经穿得整整齐齐,容色苍白,一双眼睛却冷得发亮,像是在做一件向往已久、却艰难之极的事。
她怔怔道:“几时了?”
“丑时半。”他推着轮椅行到梁帷之下,复回头,轻轻一笑,“你还可休息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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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染自然是休息不成的。
她并没有被那眩惑的男人彻底迷了心智,她还清楚记得自己昨晚是来宫里赴宴的,结果刘垂文一驾马车将她带到了百草庭来——与他重聚……重聚固然是好事,可他遍身是血,双腿残废,字里行间全是托词,又叫她如何放得下心?
她洗漱过后,还未用完早膳,便听见外头刘嗣贞有条不紊的声音:“老奴并未瞧见二殿下是为何而死,但听闻高仲甫已将二王妃下了大狱,眼下还在十六宅抓人,老奴估摸着他也是借题发挥,要将殿下您也搜出来,却没料到殿下此刻竟会在宫里……”
段云琅坐在堂上,眼帘微垂,樊太医在一旁给他看治腿伤。刘嗣贞看不出他的神色,只得继续说了下去:“遵您的吩咐,蒋彪带兵控制了左神策,大明宫上下风传高仲甫已死,右神策那边惶惶不安,邓质已过去了,但您知道,邓质明面儿上还是太上皇的人——”
“太上皇如何了?”段云琅忽而开了口,话音悠悠荡荡,像一片没有着落的云。
刘嗣贞顿了顿,“太上皇早回去了。高仲甫想找他时,已找不见他。老奴觉着,太上皇这回的动作有些玄……他像是有意离开,给我们腾出地方的。”
段云琅突兀地笑了一声,“什么腾地方?西内苑兵变,败就败在他没有及时离开,以至被高仲甫挟持;我猜他在承香殿受软禁大半年,每日每夜都在寻思这些,哪里还有再犯的道理?”
刘嗣贞不说话了。
段云琅瞥他一眼,自己也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他一定在想,五殿下和太上皇之间的隔阂,真是令人无可奈何吧!可是段云琅自己也没有法子。他静了片刻,才又道:“二兄怎么会突然……?”
刘嗣贞摇摇头,“奴婢并未亲眼瞧见。但听内中人语气,是二王妃所害。二殿下有一个侧妃以死相殉,许多人听见她骂二王妃逼迫二殿下……”
帘帷窸窣轻动,殷染挑起了一角,沉静地望过来。段云琅此刻的心实际已十分地淆乱了,眼前时而是麻木不仁的父皇,时而是死于非命的二兄,可是……可是她来得这么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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