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堡四周两个郡全部陷入妖族手中,兽人的后续大军也会在明日到达。
饶是一贯冷静的虞昙,此时也是面色阴沉,在身边的人爆发之前,他道:“此事不能外传。”
卫骁始终不相信白婴有出事的可能,道:“乱军心是一回事,陛下的重要又是另一回事,此战并不是非赢不可,陛下可只有一个。”
虞昙苦笑一声,道:“我又何尝不想去找?陛下的大计一步错步步错,半点乱子都容不得,在她身边你得学会忍。”
“我忍不了,她是妖族的皇帝,也是我的恩师。即便是她出了什么事,如果我因为一点军功就放任恩师被鱼虾撕咬,那我和禹都里那些朽木有什么区别?”
他话一说完,帐外凌乱而暴躁的脚步声传来,在卫骁说出那句话后,脚步猛然加快。
帐门一扬,一双赤红得犹如血液浸泡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他们——
“白婴怎么了?”
他本是怀着满腔的了悟与郁愤来的,想告诉她,他想起了丢失的那一部分记忆,想起了自己生母的脸,想起了那年发生在两个世界的夹缝中的种种……
可,好像来晚了。
安铭只觉如处冰崖烈火,强行冷静下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重的杀性……
这想法只是一瞬间从脑海里闪过,虞昙道:“陛下去鹿鸣堡涉险,城堡坍塌,她和那个和你生的很像的‘影子’……一起掉进了海里。”
位高权重者常常会找和自己生得很像的‘影子’,他们都以为安琢是白婴为安铭找的这样的‘影子’。
不过安铭似乎并不在乎这个,追问道:“那就是还没找到?”
“实际上……打下鹿鸣堡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在找了,现在已经过去半日,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和她在一起的护卫呢?”
“当时事态太急,整个城堡被极其猛烈的火药直接炸成两半,他们也不得知……”
虞昙还没说完,帐外忽然响起骚乱。
“未经主帅允许你不能擅自进来……哎!你!”
来的是鹏昊,他看起来像是一宿没合眼,头发还潮湿着,一眼看见安铭,道:“你们找到白九婴了吗?”
安铭一下子抬起了头,问道:“你也在场?”
“我去那片海岸找过了,风浪太急,有不少人失踪,”鹏昊咬了咬牙,道,“……抱歉,至少从半个朋友的立场上,是我的错。”
他这算什么意思?
安铭盯着他,问道:“你手里是什么?”
鹏昊攥紧了右手,语塞了片刻,道:“是我的人在一处海滩上找到的。”
他松开手,一条缀着绿松石的手链断成一截,显然它的主人已被海浪卷走,也许在某个礁石上下掩埋,也许此时已经葬身鱼腹。
卫骁猛然站起来,他上前一步,脸色瞬间惨白:“这是……”
对着安铭陡然倒退的脚步,鹏昊轻声道:“是泽兰给她编的手链,节哀。”
他把那条断裂的手链放在安铭面前,和虞昙道:“盟军的诺言我会遵守。”
后者点了点头,目送鹏昊离开,眼神亦是木然的,转头道:“储王,也许尸体还没找到,不能定论……”
“你们出去。”
安铭的话语很轻,轻得犹如暴风雨前划过天空的一片流云。
虞昙清楚地看见安铭那双垂着的猩红瞳仁,充斥着近乎麻木的痛苦和……恨意。
……他在恨谁?或者说,恨什么呢?
来不及细思,虞昙便走出去,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参将们交代接下来的军务。
直至入夜,虞昙心里的不安还没有淡去。
虞昙是个心思很细的人,他人的言语、眼神、动作,他都能从中剖析出一二,但却没有一个人有安铭这样复杂的情况。
安铭隐约有着一股很独特的威胁感,就像是狮子对鬣狗、雪豹对白猫,他那看似平静的眼里总有着奇怪的杀意。
在陛下面前安静的姿态是装出来的吗……
这么想着,他眼前堆满军报的安泰上便鬼魅一样烙下一个黑影。
安铭将玄玺放在案上,只说了三句话。
“北伐大军的军权由我接手。”
“封锁皇帝失踪的消息,同时派小股队伍易装暗查。”
“今夜奔袭银沙河谷,犹疑者斩,十五天之内我要看到炼金城的城墙。”
虞昙手里的笔掉落在纸上,溅出一片墨点。
……
“南山南~北海北~同住地球村……”
“你唱的什么歌?”
“小时候听的,不记得了……爱的供养?”
这是一座矮人的小渔村,正是海水倒灌的季节,他们就被暴风雨一刮送了进来,离鹿鸣堡的方向隔着一座高约两千米的天堑山脉。
白婴一边哼着歌,一边晃着自己的手臂。
她的手臂被礁石撞折了,为免她疼死,安琢直接把她的痛感给关掉了,不过副作用是她现在什么都感觉不到,最基本的触感也很模糊,也就是睡起来连有人在她肚子上捅上一刀都感觉不到的地步。
“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安琢从一堆通讯器的零件里抬起头,道,“漂了一夜你不累?”
白婴回味了一下,翘起拇指道:“八个小时的急速漂流,真刺激,就是有点想吐,你最后是怎么找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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