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看向夏洛荻:“的确,她后来一直与本宫在一起,没有那个机会杀人。”
“人,不是她亲手杀的,但这个鬼影,却是她做的。”
夏洛荻走到佛堂的供桌前,缓缓开口道——
“你并非临时受命所为,我从德妃娘娘那里得知,你每个月都会替她回一趟李府。你娘在齐王妃的母亲那里伺候,时常同你说过齐王妃苦于不能生育之事,可对?”
阿蔷脸色苍白地点了一下头。
“在中元节之前,你又回了一趟李府,得知齐王府的侧妃柳氏因受孕正得宠,一旦她生下世子,那王妃的处境就十分堪忧。所以这一次你回去,他们便要你在中元节做一场法事,这个法事,不是寻常的佛道之法,而是邪门歪道。”
说着,夏洛荻看向齐王。
“齐王殿下,王妃生前在卧房里供奉观音无数,始终不见有孕,便走上了歧途,可对?”
齐王脸色变幻了一阵,道:“本王忙于公务,岂知晓后院妇人之事?”
“皇叔。”封瑕看着他,笑了一下,“那皇叔说午时在母后面前所言的,与王妃伉俪情深、形影不离云云竟是梦话吗?”
齐王语噎,夏洛荻接着道:
“齐王殿下不知晓,那便由我来说。”
“自妾身从大理寺离任,这两个月以来,京中的牛鬼蛇神便猖獗了许多。听……崔统领说,近来最猖獗的,便是所谓的‘紫府托生道’,这直至昨日,才将这邪道窝点捣毁,陛下应当知晓。”
封瑕顿了顿,道:“有所耳闻。”
夏洛荻眨了一下眼睛,手在颌下虚捻起来:“‘紫府托生道’里有一门邪法,称可以解决王妃子嗣之事,王妃便信了。并且一个月前就开始着手准备。”
“可有凭证?”
夏洛荻将桌上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布口袋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只乌木人偶。
“齐王殿下想必知道,前日那般大的阵仗,便是为此物证。王爷不必臆测是我从别处弄来的,所谓‘家有乌木半方,胜过财宝满箱’,短短一日,妾身可凑不出这样昂贵的伪证。”
夏大人家无余财这事天下皆知,宫里更不可能允许有这种巫蛊人偶。
“此人偶身上所刻,便是‘紫府托生道’邪法的仪式。此法需要三样物事——写有孕妇的生辰八字的符纸、刻在许愿者身上的经文,还有所谓风水极佳之处的送子观音像。”
“对应来看,便是侧妃柳氏的八字、王妃尸身上的血经,以及丹华宫这处,先朝时留下来的送子观音宝像。”
丹华宫是先帝时除了藏珠殿外最奢华的宫室,向来是至为得宠的嫔妃才能入主,这里的送子观音像,无论做工,还是风水选址都是最好的。
封瑕道:“你怎知一定是信奉邪道所致?”
夏洛荻闻言,从桌上的一个干净布袋里取出一张沾了少许黑灰的白帕子,展示给他们,尤其是送到了齐王眼前。
齐王只闻到一股佛手柑的味道:“这是何物?”
夏洛荻:“这是从王妃口鼻中擦拭得到的污垢,经鉴乃是符纸燃烧后留下的黑灰。”
齐王猛地往后一跳,险些踩到身后跟着的柳长史,一脸嫌恶道:“夏氏!你不要太过分!”
“看来王爷的‘伉俪情深’也不过尔尔。”
夏洛荻不再理会他是不是暴跳如雷,“将烧成灰的符纸和进酒里服下,这仪式才算是完整——齐王妃认为,是自己命中无子,才导致多年不孕。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将柳氏的八字换到自己身上,进而改变自己的命格,让自己命中有子,所以这佛堂悬尸之局,有一半,是王妃自己完成的。”
那一晚,实情应当是如此。
中元宴上,齐王妃特地喝得大醉,对皇后出言无状,引得许多贵妇侧目。这场宴会是德妃主办,见齐王妃闹得场面难看,德妃便听从了阿蔷的建议,将王妃先扶回丹华宫休息。
德妃自送齐王妃到自己宫中小憩,在照拂她时,齐王妃哭诉了她为怀上子嗣笃信了邪道,甚至想咒杀柳侧妃的事。
这不是什么体面的事,德妃念及是同族,多安慰了她一阵。而此时被屏退到外面的阿蔷,则是借口取衣服,拿着从齐王妃处得来的柳氏的生辰八字符纸来到了小佛堂,将做好的鬼影吊上了房梁。
但此时,阿蔷又发现佛堂里的灯太亮了,便又将灯烛剪暗了少许,使得烛光不至于让鬼影映在窗户上。
可等她出去绕过柳树丛时,远远地便发现看门的翠儿呆呆地望着佛堂这边。
阿蔷唯恐被发现,想到翠儿平时手脚不干净,又想到了平日里听后妃们闲聊,说皇后的首饰带毒云云,便特地回到宫女所将宴会上收捡的首饰匣子清出一格来,只放了皇后的耳环在第一层,虚掩上之后,出去嘲讽了翠儿一番,便跟着更好衣的德妃离开了丹华宫。
翠儿受了嘲讽,心生不忿,来到宫女所时,见阿蔷屋里虚掩着门,一股酒香飘出来,心里一痒,想到阿蔷一等宫女,东西都是顶好的,便偷溜进去偷阿蔷的酒喝。
进去之后,翠儿发现不止有酒,首饰匣也没来得及关,就喜滋滋地打开来,坐在阿蔷的梳妆台上试戴,却不慎被扎破了耳朵,她便是在那时中的微毒。
在翠儿偷酒的期间,酒醒的齐王妃从侧殿离开,借着夜色与柳树的荫蔽,进入了佛堂里开始了最后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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