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公冷笑道:“曹子健七步成诗,他还能七步得计不成?”
贺公话音刚落,便听那边的闻人清钟道:
“有了。”
众人纷纷面露讶异,只有乐修篁目光不变, 道:“说说看。”
闻人清钟情知这厢必是夏洛荻亡他之心不死, 自己被针对, 出于同门情谊拖他下水, 还挟天子以进谗言,躲是躲不过的,索性便良心发现帮她这一把。
“此事……实则不能算一个难题。北燕之国情,重在穷兵黩武,只有打了胜仗,其根基才能强盛,倘若吃了败仗, 或无仗可打, 国力便会日渐衰微。眼下他们的国力便已有了夕阳之态, 依我所闻, 啸云军在北燕今年已欠了半年的饷, 其军士多有怨言。”
李太师道:“你说的这些我们都晓得, 可这又与秦姝有何关系?”
“北燕要秦姝, 不止是提振士气,还有拉拢啸云军的那么一层意思在里面……毕竟我们上回还回去的可不是一个全须全尾的公西宰,站在燕主的位置想,他必须有个筹码来稳住啸云军,最好的法子就是迎秦姝为后,借此取得啸云军的信任。”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样一个有大用处的秦姝,还是世上唯一能匹敌那西陵公主的……天下第一美人,现在就攥在我们手里,凭什么北燕想要,我们就要给?倘若要给,何不将价码开得高一些?”
正欲张口的群臣纷纷呆了去。
有些今天本来想启奏杀秦姝的臣子不由得将手里的笏板塞回了袖子里,他们先前只想到秦姝是叛臣遗孤合该当死这一层,今日闻人清钟这么一忽悠,顿时生出些许杀了秦姝等同暴殄天物的感觉。
显然,许多原本想杀秦不语的阁老们就被闻人清钟给带跑了——对啊,现在我们才是待价而沽,凭什么皇帝好不容易不在值,不回家躺着还要为了北燕的事在这里掉头发?
该是他们北燕愁怎么从我们手里取到秦姝才对!得要他们割肉出血!
“那你说说,要怎么做才合适?”
有了“保住秦不语的命”这个前提之后,闻人清钟便拿出了他官场里做生意的三寸毒舌道:“诸位大人以为,要提出怎样的条件,才能让北燕自愿将利益最大限度地出让?”
群臣想起这家伙逼着北燕割了燧州、桐州的丰功伟绩,一时间觉得只要往狠了说,就是升官在望,便你一言我一语地,一会儿说要纳贡、一会儿要城池兵马,越说越过分。
他的套路就是把所有人拉到他最擅长的浑水里,然后依靠丰富的搅浑水经验把人给绕死,即便人家后来觉出事情不对,后悔也晚了。
闻人清钟笑而不语,乐修篁开口道:“莫耽搁时间,你直言吧。”
闻人清钟这才道:“世上最贵者,莫过于‘价高者得’。依我看,便抢在北燕发国书之前,昭告天下,秦姝虽为叛臣之后,但因先帝曾赐婚于陛下,如今欲为皇后龙子积德,特愿收其为义妹,并招亲天下,有意者下至贩夫走卒,上至国王显贵,均可重礼以聘。”
大臣堆里的大理寺兰少卿震撼不已。
他总算明白他们部堂大人为何总是想杀闻人清钟了。
这鸟厮说的这是人话?把秦不语一个大活人当羊肉卖?且不说让夏洛荻知道了不活剐了他,裴谦知道了都要摘了官帽提刀和他拼命。
亏他刚才还觉得他保秦不语的命时良心发现了!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闻人清钟说完这句话,当即往旁边的柱子后面一躲,躲过四面八方向他飞来的鞋子、奏折、笏板等等物事,直到李太师拍着桌子大喊肃静,才露出半个头道:“各位冷静,请听我分说……”
“还说什么,你倒还不如杀了她了事,哪个女子被这般辱没,不上吊寻死的就见鬼了!到时还要说朝廷逼死了她,岂不是更难看!”
群情激奋之下,闻人清钟解释道:“下官话说的虽是难听,可也句句是实情。国战之中,锱铢必较,人命尚如草芥,何况名分,倘若将今日之事说与秦姝听,未必她就不愿……”
言未尽,一直闭目养神的乐修篁抬了抬手,文渊阁顿时静了下来。
“此事……”他睁开眼,道,“可行。”
“啊,乐相您也?”
闻人清钟是被乐修篁逐出师门的弟子,不齿之也正是因其做事不择手段,有违仁义之道……没道理在这明显荒诞的提议上点头。
乐修篁缓缓道:“北燕国书至,不必速回,晾他十天半月。再回之待明年接西陵公主之时,将秦姝带至帝江关,要求朱明让她见一见祖父的啸云军旧部再处置。”
他说得极为简短,其余人品了品,却惊觉这是一后发制人之招。
待北燕国书一至,先不答应他们,同时放出消息教北燕的啸云军知晓她人在大燕,暗示明年或会处斩于她,待军心浮动之时,必会对朱明反向施压。
北燕国内军队构成极为繁杂,朱明本部亲军并不多,和大魏一样,靠的是外族借兵起势,而且鞑子是游牧出身,无利不起早,全靠着他们可汗是西陵公主的仰慕者才绑在北燕的战车上。
打天下靠外族,但守天下却不可,必须要有军纪严明、在境内定居的稳定军队。当年这十万啸云军皆是精锐,跟了秦公几十年,有的上下三代都是由秦公所领的军户,因秦公被杀,在公西宰的带领下才反叛,如今秦家就只剩下秦不语这么一个遗孤,其地位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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