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大人!各位宿老,我等在此抵挡,退往宫门外!”
整个宫闱混乱作一团,夏洛荻回望了刀光剑影中间的朱瑶兮一眼。
两厢对视,夏洛荻张口以唇语说了一句话,便转身随众人离去。
贺公的忠实拥趸薄有德见情势逆转,忙高声道:
“皇后!不可放过秦姝!”
他刚说完,就被朱瑶兮手中的赤练打昏了过去。
朱瑶兮那常年带笑的双眼,此刻寒如极渊一般。
“不必你说。”
以她的武功,她当然可以追杀出去,但她也听懂了夏洛荻的意思。
她在说:谋士第一,谈笑慎用心,激敌先用嗔。
激怒对方,使之露出破绽。
她今日先对方动怒,依然着了第一步。
如果追上去,万一是夏洛荻布的死局呢?
任何情况下,朱瑶兮都要先确保她自己的性命。
“师兄,劳你先行,剿灭京中叛逆。”朱瑶兮回过身,提起封逑,“我把陛下安顿好便来。”
闻人清钟不置可否,道:“我对师妹们向来很好,同门一场,给你个忠告——若找不到睚眦,你就寻个地方上吊痛快些。”
……
“此妖妇好歹是出身名门望族,当真是我世家之耻!”
今日与会的世家大族太多了,他们是前一个朝代名门望族所遗留下来的最后辉煌。
经过盛世,也经过乱世。盛世里锦衣玉食,乱世里立地为王,一姓之地,所养的名为大魏百姓,实则是自家奴隶。
任何想挑战世家望族的势力,即便是皇帝,都会遭到他们或明或暗的报复。
好不容易熬到封琰战死了,他们即将依托封逑重现世家辉煌,却被夏洛荻破坏了。
“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在朝时便一力打压我等,叫那些寒门出身的贱民领了高位。”
“现今又如何,还不是只会拿个假人头蒙骗我等!”
“若不是闻人大人机敏,今日只怕就要进了大理寺了!”
闻人清钟一步一步走在众世家子的末尾,脚下是大魏宫廷走过无数遍的石板。
他听着周围议论声声,回望身后的乐修篁。
“老师今日不发一语,我大约也猜得到。这些人为利益而来,如豺狗与腐肉同处一室,又岂有那个善心去分给外面饱受饥寒的蝼蚁。”
“他们依托皇帝而生,帝王才是根源。”乐修篁虽然这么说着,眼中却已然有了迷惘。
闻人清钟笑了笑,道:“师妹好和师弟打赌,学生也同老师打个赌。”
“你要赌什么?”
“就赌,老师今天会从洛荻那里找到答案吧。”
乐修篁迷茫的双眼看向宫门。
除了朝堂那里的抵抗外,今日的皇宫格外寂静,而刚才逃出大殿的几十个朝臣正在宫门前,冷冷地看着他们缩小了包围。
森立的寒刃里,追出来的贺公一身的血,红着眼道——
“夏洛荻!你残杀我儿,老夫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夏洛荻站在寒刃所向之地,身后朱红的宫门矗立在她身前,清冷的目光悄然扫过众世家。
“我很好奇,大魏胜了这件事,你们到底是不信,还是不敢信?”
“不可能!”贺公厉声道,“封琰只带五万大军,如何能退五倍之敌!燕主更是雄才伟略,岂能轻易吞败!”
“好一番赤胆忠心,贺公可往燕国拜相矣。”
贺公和众世家此刻比任何人都慌乱,这是人之常情,毕竟谁都不想死。
万一是真的,封琰还活着,今日姑且杀了这些人,在将所有相关之人灭口,等到封琰班师回朝,一切都推给封逑。
毕竟恶名昭彰嘛,世家能幡然悔悟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思及此,贺公凶相毕露:“岂不闻百年帝王,千年世家,无世家望族,大魏无以立足!今日便让尔等知晓,与我世家为敌便是与王朝为敌!”
人群后面的乐修篁听到这句话,陡然抬起头。
“老师。”闻人清钟道,“当年我问过,而今再问一次——你要灭除的真的是那一家一姓吗?”
乐修篁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想起了封逑在位时,那几十年的哀鸿遍野,几十年的积贫积弱。
他那双眼看过太多的饥民死在高门大户前。
根源是什么呢?他看到封逑时,似乎有过答案……因为封逑就是那么恶得纯粹。
但这个答案如今模糊了。
眼前的这些人,每个人都似乎长着封逑的脸。
就在闻人清钟打算开口阻止贺公开杀时,先前安静的宫门陡然开了一条缝。
黄昏的光煌煌招来,一片炽烈的火烧云下,宽阔的炀陵大道上,满是犹带着北地风尘的铠甲。
宫里世家大族们带来的那些兵力就宛如一捧沙之于大漠一般。
更让他们恐惧的,是玄驹上的那个人,和他身侧的囚笼。
“不可能……”看清楚那囚车上的人之后,贺公等人直接脱力地坐倒在地上。
“江上雪化得晚了些,昨天就该到的。”
还带一丝征尘的封琰低头同夏洛荻说了一句,又问道,“刚才不少人骂你,都有谁?”
夏洛荻被他单手提到了马背后,虚指了几下,道:“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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