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便吩咐仆从,去端进来两盆炭火放在桌案两旁烘着,周遭很快暖和起来。
婉婉心里念着表哥的好,抬手拿了颗荔枝剥开,左右瞧着周遭没有旁人,速速回身撑着椅子扶手,将晶莹的果肉递到陆珏嘴边。
“表哥你吃。”
她袖口萦绕着极淡的香气,幽幽萦绕在陆珏鼻尖,香气也是甜的。
陆珏不动声色,望着她动作鬼鬼祟祟,像是个小贼似得,忽而低笑,“没净手就吃东西。”
“嗯……?”
婉婉眉尖顿时微微凝起来,举着果肉,眼睫干巴巴地眨了两下,表哥莫不是嫌她不干净?
可他上回明明没有这般讲究的啊……
表哥不承情,婉婉不开心。
她只好拿回来喂进了自己嘴里,而后一壁咬地汁水充满口中,一壁当着他的面掏出一方帕子来,拿茶水浇湿,逐一把十根纤纤玉指全都擦过一遍。
擦干净了,伸过去,手心手背都在他眼前出示一遍,可不能教他觉得她邋遢。
不言语,但一切都在不言中。
陆珏沉静瞧她较着小劲儿,片刻后,在她把另一只手擦干净又伸过来、掌心向上时,忽然轻描淡写的,在她手心放了一颗糖。
婉婉动作顿了下。
看清了掌心里的糖之后,她心里顿时咕嘟嘟像是泉眼儿似得,冒出来好多甜味儿的小泡泡。
忍不住嘴角上扬,婉婉抿唇,竭力克制着矜持瞧他一眼,触及他眸中浅笑,到底还是面嫩,捏着糖,忙一扭身转过去不看他了。
她喃喃嘀咕,“表哥怎么还这样子骗人呢……”
陆珏轻笑,在身后看她垂首摆弄了那颗糖好一会儿,才剥开糖衣塞进嘴里,脸颊霎时软软鼓起来一块儿。
入口酸甜,是婉婉最爱的梅子糖,她也不知表哥是怎么凭空变出来的。
但她喜欢。
这时场上一声铜锣敲响,是要开始的信号了。
婉婉闻声抬起头来,便见场中进来两队人,皆身着利落短打,一方额上束红,一方束黑,身形均矫健如豹。
婉婉也分不清里头哪边是哪个人,但束红的那个领头青年,入场便神采飞扬地冲观台比了个手势,是在跟表哥打招呼吧。
而后随即帘幕后轻响,荣昌手捧一张长弓到了陆珏跟前,“世子爷请。”
这就是要开彩了。
蹴鞠所谓开彩,便是将彩球以细绳悬挂在场上桅杆顶端,开彩之人以羽箭将彩球射落,引得两方人争先抢夺第一球,射中即整场比赛正式开端。
射不中……那就稍许尴尬了。
然而站在观台上看,那彩球都没有拳头大,细绳在风中就更微乎其微,婉婉眯着眼睛也瞧不着,是以没有鹰视穿杨的功夫在身,可干不了这活儿。
婉婉光看着场边浪潮一般的人群,心中都不由得绷紧了一根弦。
她回头仰视站起身的陆珏,却只见他步子都未动,堪堪立在长案后便挽臂拉满了长弓,下颌微扬,眸光锐利似箭。
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陆珏察觉了,唇角几不可察的扬了扬,下一刻,指尖松开,羽箭伴随着“铮”地一声闷响瞬间破空而出。
婉婉下意识吸了口冷气,目光追逐而去,都没等她看清,远处的彩球顶端细绳受到强力冲撞,已应声断裂。
彩球掉落引得众人抢夺,场中欢呼一时热烈。
陆珏的箭术和臂力,婉婉早在焦山时就见识过了。
一箭精准刺穿了那只鹿的咽喉,还有宽大衣袖下看似清瘦,实则坚硬隆起的肌肉线条,轻而易举就能将她抱起来,靠在他怀里的时候,婉婉又舒服又安稳。
想着想着,她的心思就袅袅地,不知跑偏到哪里去了。
身后的陆珏收了长弓交给荣昌拿下去,风轻云淡地一拂膝襕落座,瞧她低着头兀自盘算,忽地问:
“刚在紧张什么,担心我射不中?”
“啊?”
婉婉听见他的声音,忙回过神儿把跑偏的思绪拉回来,弯起眼睛摇摇头,“我不担心,表哥你无论做什么都总是最好的!”
她一脸认真,口中这样说心里便是这般想,陆珏听着忽然有些好奇,这丫头眼里的他,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但没等他开口,婉婉看着他,先细声问道:“表哥,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陆珏还以为她要问这场比赛他觉得谁能赢,靠着椅背漫不经意地嗯了声。
但婉婉似乎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她问的是:“那天寿宴上,你怎么会提前准备上两份贺礼给祖母呢?”
他又怎么总能在她尴尬、不知所措的时候出现呢?
女孩子的春心总是在不经意间就被拨动了,不是单单动一下便消停,而是像石子坠入心湖,荡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波澜,直到占满她整片胸怀。
婉婉的春心正蓬勃萌芽,陆珏却好似仍旧波澜不兴。
这问题教他静默片刻,仿佛在考虑是否如实应她,过了会儿才淡淡地回道:“因为我从前也有那般境遇。”
发现别人先送了和自己一样的、更好的贺礼,导致自己拿不出手的窘境吗?
婉婉微微一怔,没有想到这一遭。
她难掩探究地看向他,陆珏这会儿却并没有在看她,目光寥寥落在场中,并没有多大兴致的在看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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