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长公主温温地嗯了声,目光近距离打量她几许,忽地道:“正好我也因为饮酒有些醉了,陆小夫人若无事,便同我一道去坐着说说话吧。”
突如其来的和善教婉婉心里有些打鼓。
永安长公主瞧出来她的犹疑,倒不生气,笑着吩咐那女官,“你去与容深知会一声,他的小夫人我占用片刻,稍后再还给他。”
女官返回兰台传话,去了才见靖安侯府的席位上,已没有了世子爷的身影,问过宫女才知,小夫人起身后不久,世子爷独坐片刻,便也离席了。
他临走给素琴留了话,说让婉婉晚上回去早些睡,不必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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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庆宫偏殿内雅致清净。
长公主进屋后与婉婉相对而坐,教人奉上了一套烹茶的器具,随即便遣退了左右。
婉婉见状忙道:“不敢劳烦长公主大驾,我来吧。”
她双手接过茶具,半垂着脖颈专心凝神在眼前,永安长公主在对面瞧她,起初一直未言语,直到瞧她烹茶手法与常人略有不同,才开口问了一句。
婉婉提起来唇角微扬,“这点伎俩原是我向夫君偷师的,长公主见笑。”
因为看过几回他烹茶,总觉他烹的茶水比寻常的茶水香,便要连这点习惯也学过来,果真是浓情蜜意之时的小夫妻才会有的举动。
永安长公主也是从年轻过来的,自然懂小女孩儿的那点爱慕心思。
外头很多人说她是处心积虑、凑着近水楼台勾引了陆珏,哄骗老夫人定下婚事,长公主倒是从一开始就没信过。
不是信婉婉,而是信陆珏。
他从不是个会任由女人摆布的性子。
桌上清茶渐渐氤氲出香气,长公主单臂倚着靠枕,开始消遣似得问婉婉一两句,诸如传闻里她的一些事,语调尽是谈笑,并无嘲讽恶意。
婉婉分得清好坏,一来二去,回应便渐次轻松起来。
这厢烹好茶递给长公主一盏,婉婉正请她品尝,外头忽然响起一阵轻快脚步声,来人跑进来,嘴里喊着母亲。
小郡王赵原甫一进来看见婉婉,顿时拧起了眉,“你怎么在这里?”
“赵原,不得无礼!”
永安长公主板着脸将赵原唤到跟前,让他端端正正同婉婉见了个礼。
又朝婉婉笑道:“这小子自小就顽劣,先头失手伤了你,我后来也教他抄书认错了,还望你勿要往心里去。”
事情过去那么久,婉婉再追究也没意思,便道:“您言重了,小孩子顽皮一些本是应该的。”
“他可不算小了,”长公主摇摇头,将人打发着自己玩去,“也怪我,原先同靖安侯府些许龃龉全教他听了去,有样学样,倒连累了你。”
兴许是先头的谈话教婉婉对这位长公主颇为改观,她顿了片刻,忽地问:“您是因先夫人之故才与侯府不睦的吗?”
是与不是,长公主原可以敷衍于她。
但长公主没有,如实道:“此事原也不算什么秘密,容深的母亲曾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替她与陆进廉牵线搭桥,才促成的二人。”
“那后来呢?”婉婉看向她。
“后来……”长公主指腹轻抚茶盏边沿,“后来陆进廉却没保护好她,让她变成了一个可怜人。”
婉婉一直以为长公主是因侯府婚后两年便纳妾、后来又枉顾礼数扶正程氏,前后似乎都没有顾念先夫人,这才对侯府意见颇大。
可如今听来似乎有出入。
婉婉默然片刻,才又问:“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您能跟我说说吗?”
长公主说到此处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些年侯府绝口不提此事,也有其缘由,你心中有容深,若想知道便自己去看,眼见方能为实。”
现如今府中仍旧残存先夫人痕迹的,便只有茂华口中那处南边的小院。
长公主言尽于此,婉婉也不便再多问。
她临走时脚步顿住片刻,回身又对长公主道:“先夫人若在天有灵,知道您这些年一直牵挂着她,一定会觉得很安慰。”
长公主笑了笑,没有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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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宫宴直到亥时方才结束,婉婉回到兰台没看到陆珏,便觉心里空落落的,她存了好些话想同他说的。
可他还兼顾着好多事,目光并不能无时无刻聚集在她身上,她放在心头沉甸甸地包袱,于他而言,兴许也只占据了胸怀中极小极小的一块儿。
回到侯府洗漱就寝,婉婉这次没让云茵点燃安神香。
夜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脑海里一直不停的斟酌着届时同夫君开口的措辞,原先其实没有这般避讳,听过长公主一席话,才教她觉得往事大概并不美好。
但她等了大半晚,陆珏还没有回来。
后来眼看窗户外照进晨光覆盖烛火,婉婉整夜没合眼,躺在床上望着帐顶发呆半会儿,起身拉响了银铃。
云茵与临月进屋伺候洗漱梳妆,她又吩咐茗玉前往浮玉居向老夫人告了个假。
用过早膳,婉婉独自一人出门寻到茂华,跟他说:“你带我去一趟先夫人的小院儿吧。”
茂华听着一怔,思忖片刻,还是带她去了。
婉婉是头回来这处地方,说是封起来却也不尽然,院门前很干净,院内还有繁盛的木槿花越过墙头翻出来,看得出有人在日日洒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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