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陆雯瞥一眼,才松开的眉头就拧起来,“他?他哪里来的……”
婉婉满面淡然,“我全都看见了,你就如实招了吧。”
她摊开手装腔作势地,像个判官正在审问人犯,淡定地一针见血、直中要害。
陆雯听明白了,霎时间好似被人看透了,一路从脸颊红到耳根子,害羞约莫是少数,多数还是窘迫。
“你、你怎么……”
婉婉将那天晚上所见如实说了一遍,临了问她,“上回还说和人家不认识呢,跟我说说吧,你跟人家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雯努努嘴,“有什么好说的,那就是个登徒子,我和他能有什么事?”
婉婉感兴趣的很,睁大了眼睛,“他怎么登徒子了?”
这话问到根儿上了,陆雯的脸色忽然有些微妙,纠结半晌,没好气地说:“这人居然大言不惭地跟我说,做太子妃不如去做他建兴侯府的侯夫人,嘁,谁稀罕!”
噗嗤!
婉婉真不想当面笑的,但她实在没忍住。
陆雯现下拧巴地很,被她笑得无地自容,顿时扑过来狠狠挠她,“你怎么回事,看起我的笑话来了?”
“小叛徒!”
这边两个姑娘凑在一起又笑又闹时,那边程氏领着素琴也回了畅春阁。
路上雨水打湿了鞋,空气里湿哒哒地教人不舒服,程氏坐在软榻上烦躁得很,先喝了口茶润嗓子。
素琴在旁问道:“赵姨娘那母女俩的事,您还当真要去出这个面不成?”
“不出面那还能怎样?”
程氏提起这遭心里就憋气,“老爷明明白白把这事交到了我手上,他的心思你还不清楚,这事但凡出个差错,头一个就是我动的手脚。”
陆进廉这么些年其实没怎么管过后宅。
可程氏和赵姨娘倒也没有真的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大动干戈,府里女人不多,再给他找事,把人惹烦了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素琴的心向着自家主子,看得出程氏满心不情愿为她人做嫁衣,“您自然不能动手脚教老爷拿着错处,可……若是三小姐自己出了差错呢?”
程氏端着茶盏的手一顿,陆淇自己能出什么差错?
她是个心思活络的,顷刻间就能听明白素琴的弦外之音,可她首要得顾念着自己的女儿。
程氏瞧一眼素琴,话音幽幽的,“阿雯婚事还没个着落,侯府的小姐若是出了丑闻,阿雯的处境能好到哪儿去?”
素琴却道:“事办得成与不成、落不落人口实,还是看办事的人具体怎么做,三小姐要出嫁就得过您这关,谁教她娘是个妾,手眼通天也白费。”
素琴心里明显有主意,见程氏没有驳斥,便凑上去,附耳朝程氏低低说了句。
程氏听着一时若有所思,当下未曾言语也没任何表示。
可她心里是明确的。
陆淇要嫁人,可以,但赵姨娘她们母女俩的眼睛一个比一个看得高,打定了主意要越过陆雯去
做梦!
*
入夏后天气热得极快,近来好几场雷雨过后,将整个盛京都闷成了一锅粥。
婉婉晚上睡觉黏人,却很怕热,好几回夜里满头细汗地从陆珏怀里醒过来。
她难受,陆珏也睡不好,遂索性陪她暂时搬到蒹葭玉楼来住,这里靠着湖边,三面环水一面朝园林,原是处避暑之所。
今日陆珏休沐,用过早膳便在二层的小书房处理公文。
婉婉难得没腻在跟前,湖面上断断续续地飘来她的娇笑声,陆珏一心二用地听了好半会儿,还是搁下手中狼毫,抬眸看过去。
小船已随风飘荡到了湖心中央,船舱栏杆处婉婉纤细的小臂半倚,教日光照成了浅淡的藕粉色,小巧的下颌枕在手臂上,像慵懒的猫儿。
她在和陆雯游船。
这丫头近来怎的不如往常那么黏他了,陆珏好不容易休沐一日,她却竟然没有时时刻刻腻在跟前冲他撒娇要宠爱。
他还觉得有点不习惯。
窗外蝉鸣此起彼伏,午后清风夹杂着盛夏的热气卷进屋中,渐欲催人入眠。
陆珏寥寥收回目光,也收起心里那点儿几不可察的“不习惯”,垂眸轻抚了下眉心,身子向后靠进了宽大的椅背。
闭上眼睛不知过了多久,身旁忽然传来轻巧的脚步声。
来人像是光天化日之下入室的小贼,使坏似得偷偷绕到他背后,伸出一双软嫩的素手,覆在了他的眼睛上。
她身上带着芙蕖清浅的香气,弯腰凑近他耳侧,开口温热、呵气如兰,“官人心中所思为何,以至梦中见我?”
陆珏似是而非地慵懒笑了笑,若是话本里迷惑人的妖精,她该是最妩媚却又最纯致的那一个。
“又闹。”
他抬手握住那细细的皓腕,将人拉到身前来,抱她坐在了腿上。
芙蕖清香萦绕满怀,掌中纤腰堪足盈盈一握,隔着轻薄的夏裳能摸到女子绵软的腰窝,手掌消遣似得摩挲着。
“怎么,终于和你的雯姐姐玩儿够了?”
陆珏话音里明明掺杂些浅笑,却怎么都教人听出来些许不自然的酸劲儿。
婉婉的小耳朵立时竖起来,觑着他说:“玩儿怎么会够呢,我是想夫君你了,玩儿的心不在焉,就赶紧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