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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丫头到现在还稀里糊涂,不清楚自己究竟犯到哪处才会招惹上枢密院,但头一个念头不是好奇究竟什么事,而是担心有人拿她做筏子会对他不利。
    婉婉的第一念头,永远都是他的安危。
    “我记住了,夫君你早些回来。”
    陆珏临走将长言留了下来,吩咐他守好钟宅,若有任何人胆敢擅自踏足钟宅,就地杀无赦,而后便只孤身一人踏上马车,独自前往灵州府衙面见枢密使杨琛。
    马车入城后小半时辰,停在府衙门口。
    当地官员站在门前相迎,犹似夹缝里一颗卑微的野草,秋风瑟瑟里也惊吓出一身冷汗,见陆珏露面,忙挪着不听使唤的腿小跑着下了台阶。
    “下官无意惊扰世子,原只是云州近日送来一名人犯,似乎与贵夫人有些关联,杨大人便想请夫人……”
    “杨大人在何处?”
    陆珏素来不喜听废话,嗓音单寒止住了对方的话头,脚下步子一刻未停,径直往府衙内去。
    官员在一旁跟着,忙呵腰道:“杨大人与魏世子现下都在牢房审问人犯,那人倒是个硬骨头,到现在什么都不肯交代。”
    陆珏闻言眉尖微微动了下,“楚怀松?”
    “是,”官员殷切应声,“魏世子是与杨大人一道押解人犯进城的,杨大人行踪向来隐秘,下官也无权过问。”
    枢密使代天子行事,他一个小小的地方官当然不敢过问,但魏国公世子楚怀松此时本该在克州巡查盐务事宜,突兀出现在这儿,其中有多少端倪可想而知。
    然杨琛此行究竟有没有私心,还未可知。
    陆珏提步入府衙地牢,一股阴冷发霉的气味儿迎面而来,灵州地界儿潮湿,墙面上渗了一层细细的水珠,地牢深处越发显得森寒。
    沿着墙上的灯火往里走几十步,转过拐角便是处刑房,陆珏在那里看见了杨琛与楚怀松,还有不远处刑架上的钟牧。
    杨琛其人一贯不苟言笑、面容冷肃,此时微弯着腰立在方桌后,垂首翻看府衙卷宗,倒是楚怀松,坐在刑架前的太师椅上品一口清茶,正喝令狱卒再上重刑。
    面前两个狱卒手上的长鞭未歇,正待还要落下,才听身后传来一声凌寒嗓音。
    “住手。”
    刑房内,杨琛与楚怀松一时动作稍滞,齐齐转过目光看向门口。
    楚怀松侧头往陆珏身后瞥了一眼,当即冲那官员呵斥道:“教你去请夫人前来协助调查,你还劳烦容深亲自跑一趟做什么?”
    屋里外站着的,两个是如今盛京最顶级勋贵,另一个是一众官员谈之色变的皇帝心腹,当地府尹谁都不敢得罪,被楚怀松这么一问,当场战战兢兢,险些将腰弯成了虾米。
    “夫人矜贵,来不得这污秽之地。”
    陆珏话音淡淡的,躬身进里头,半分眼神都不曾浪费在楚怀松身上,只问杨琛,“不知杨大人此行下南地,所为何事?”
    杨琛颔首道:“半月前陛下收到奏报,南地邪、教复起,盐务数年来缺漏巨大,遂令下官奉旨稽查此事,公事为先,若有失礼之处还望世子海涵。”
    他是皇帝的人,不会偏向任何一方,党争也好、私怨也罢,枢密院只讲证据。
    说着又抬手指了指刑架上的钟牧,问:“此人在户籍名册上早已是个死人,先前隐姓埋名多年,世子可认得?”
    陆珏只听三言两语便已寻到了其中关联,一时沉吟未语。
    多年前邪、教匪患兴盛,所依托的正是灵州商会源源不断的金银,而南地官盐素来都是官府交托于商会运营。
    只是官盐账务严密,审核极其慎重,多年前陆珏随同太子巡视南境,并未曾发现有任何可供作假之处,那巨大的缺漏数额,不知从何而来。
    但如今楚怀松上奏查出缺漏,不论当初钟家是否是贪赃枉法的商户其中之一,光是私通匪徒这一项,钟家便难逃其罪责。
    而隐匿数年的钟牧一朝落网,时机也未免太过巧合。
    果然这厢杨琛话音方落,楚怀松便推波助澜道:“世子若不认得,不妨还是教夫人前来看看吧。”
    陆珏闻言眸光似剑,锋利剐过楚怀松面上。
    他毫不避讳道:“此人钟牧,乃是我夫人钟意婉的嫡亲兄长,你又当如何?”
    若当真怕钟家的背景于自己有碍,陆珏当初大可以一劳永逸地将婉婉从这世上抹去,给她改名换姓,使“钟意婉”彻底成为户籍册上的死人,半分痕迹都不会留下。
    这于他而言何其容易。
    可既然没有这样做,陆珏自然不惧将来有朝一日,有人拿此事来兴风作浪。
    然而魏国公府此回处心积虑,前有蒙蔽宁昭仪陷害皇后,后拿婉婉做筏子触及逆鳞……
    好,好得很,那便正好借此机会一次做个了结罢了。
    *
    钟宅大门前围住的府衙衙役与枢密院侍卫,在陆珏走后不及小半个时辰,便收到了撤退指令。
    婉婉提着一颗心放不下,一直在廊下站到挂灯时分,临月终于看不下去。
    “太太别站在外头吹风,进去等吧。”
    临月前来携住她一只小臂,婉婉眉尖微蹙着,不肯挪步,说:“就让我在这儿站会儿吧,他若回来我头一眼就能看见,不然我这心里实在太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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