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沙场排兵布阵、朝堂运筹帷幄,完颜琮素来头脑清晰,从没有过如此混沌的时候。可完颜琸这一番话翻来覆去、颠三倒四的,看似矛盾却又隐隐有些道理,完颜琮一时想不明白,干脆问他:“你就直说,该怎么办才好?”
完颜琸终于给出了个痛快,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说:“不能直接把她弟弟接过来,得用这件事吊着她,让她也对四哥示好才行。”
完颜琮皱眉,感到不妥:“这样不算是威胁她吗?”
“当然不是了!顶多算是利诱。”完颜琸摇摇头,突然觉得他向来敬畏的四哥因为一个女人从神坛上走了下来,变成了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男人,甚至还是一个一点儿都不懂得男女相处之道的蠢男人,“我说四哥,您怎么连老九都不如呢?那老九根本没这个能力接她的亲人来北越,还画了个大饼给她呢,您是真真切切地打算帮她做成这件事情,怎的还不好意思说了?您就放心吧,按照我说的去做,保准不会让兰渊姑娘觉得不舒服,只会让她心里对四哥充满了感激……”
与完颜琸喝过这顿酒之后,次日一早完颜琮便提笔给和勒博写了一封信,表示王妃等人对慕容俊弼这个弟弟很是思念,邀请慕容俊弼来北越做客。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这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慕容明安出嫁时慕容俊弼还没出生,宝芝和慕容俊弼这个异母弟弟也只是关系平平,并没有特别要好。
这时候完颜琮唯独邀请慕容俊弼、而不是王妃和宝芝的同母兄弟慕容俊义来北越做客,显然不是为了缓解她们对亲人的思念之情,而是为了一个尚且无名无分的兰渊。
虽说兰渊还没有正式的名分,可是她在完颜琮的心里已经有了一定的分量,且越来越重。
没有谁比近身服侍完颜琮的戎寿更加清楚这一点。
所以在他得了完颜琮的吩咐、让他把这封信先送到梓柔宫去给兰渊过目之后,戎寿十分欢喜。
他知道兰渊姑娘看了这封信后一定会很高兴,说不定会连带着看给她带去好消息的人也觉得顺眼许多。
果然,原本坐在院子里赏花的兰渊得知完颜琮有意接弟弟来北越后当即展颜一笑,笑容比满院盛开的兰花还要娇艳。
可是很快她的笑意便如同潮水一般退去,眉头轻蹙,疑惑地看向戎寿:“戎公公,汗王这封信明明是给我父汗写的,为何让您会送到我这里来呢?”
戎寿看着面前这位冰肌玉骨的大美人问出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不由暗自感慨文姑姑真是担心得太多了,像兰渊这样又美又单纯的姑娘能有什么坏心眼儿呢?
瞧她这副娇憨懵懂的样子,若是不靠他来点拨一二的话,只怕等他们汗王都七老八十了、还是无法如愿抱得美人归呢!
于是戎寿以一副掏心掏肺的态度对兰渊说:“兰渊姑娘,这您还不明白吗?平白无故的,汗王他为什么要请俊弼公子来北越啊?连王妃和侧妃的兄长俊义公子都不曾受邀来过北越呢!他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您吗?”
见兰渊神色似乎是听了进去,戎寿压低声音进一步劝道:“汗王对您这么好,您是不是也该主动对汗王表示一二?只要汗王一高兴,那这封信立马就可以让人送出去了呀……”
“这样啊。”兰渊一脸受教地说:“多谢公公提点,我会想办法向汗王表示心意的。”
戎寿见她如此上道,心中大喜。
如今兰渊的事就是完颜琮最上心的事,只要这件差事办好了,还愁完颜琮不会对他更加信任倚重吗?
戎寿带走那封信后,兰渊回到里屋,坐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屋里只有当值的乌仁娜在,见兰渊坐到妆奁前,乌仁娜还以为她要补妆就打算上前帮忙,谁知走近了才发现兰渊脸上竟然有泪痕,吓了乌仁娜一大跳,急忙问:“姑娘怎么了?”
“你别紧张,”兰渊通过镜子看到乌仁娜惊慌的样子,忙安抚地笑道:“我只是想练习一下。”
乌仁娜见她无事,呼出一口气来:“练习什么?”
“瞬间落泪的技能。”兰渊说着微微侧过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还有怎么掉眼泪,样子才最好看。”
苍谷这样有分量的女官来到兰渊身边,对她来说是一种保护不假,可相对的,也会为她吸引来更多各色各样的目光。
自古以来,得宠的女子在受到万千宠爱的同时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重则被人妒忌陷害、丢失性命,轻则像兰渊如今这般,还没正式承宠身上便落了不少的埋怨。
如今完颜琮对兰渊的态度已经不再似一开始那般自信从容,而是有些心急了。若不是无计可施,他也不会想到主动接俊弼来北越。如此看来,怕是用不了多久兰渊就会正式成为后宫的一员。
除了保持美貌之外,兰渊想要自保和保护好她在意的人,还得多掌握一些宫斗的技能才行。
像是佯作天真这种基本的伪装只能持续一段时间,她不可能永远“天真”下去。
看上回完颜琮醉酒后她那一滴泪的效果显著,想着完颜琮似乎很吃这一套,兰渊就打算把这一招发挥到极致。
她不该只在午夜梦回时独自伤心泪流,眼泪应该成为她的武器,在关键时刻助她一臂之力。
对于兰渊来说,想要瞬间落泪倒是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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