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翊端正神色后思索片刻,道:“去岁蛮夷进贡的南海夜明珠,或是西域琉璃,你看着哪个合适,去拟单子就成。”
他这些年久居边境,宫宴也参加得少,送礼就更不曾了,他其实是不大喜欢这些场合的,喧嚷却虚无,倒不如边境军营里和战友篝火边对饮烧酒。
从前他肯赏脸去那些无聊的宴会,也不过是存了一分心思,想要隔着人群偷偷看看她。
她是世家贵女,而他是外男,他们一年到头也只有这些场合才有机会相遇。
而如今,他那心心念念了数年的面孔,早已娶回自己的府上,抬头即见,他何须还去奔赴那些无意义的宫宴。
自然是将这些事务全部交给她这个将军府的主母来负责。
他看向对面的女子:“莞莞觉得哪个合适?”
而阮清莞在听到景翊的话后,却若有所思了起来。
上一世的万寿节,她因着不怎么喜欢太后,寿礼也只是随便挑了个东西送上去,已经忘了是什么了。只是还记得那晚她匆匆离席,却在御花园里的静谧凉亭中,看着那个尊贵端祥的老太太偷偷抹泪,望着天边瑶华殿的方向叹息不语。
那时候她还不明白太后为何会在大喜的寿辰这日那么难过,如今想来却是明白,老人家年纪大了,身边的亲人却逐渐远离。沈贵妃虽后来自焚而死,可当初也是她亲自抚养长大的养女,自小的感情也是不浅的。
老人家只能将满腔的思念全部寄于景翊这个孙儿身上,只可惜看着这个亲孙子却相见不能认,还让他去了千里之外的边关。
如此这么一想,阮清莞觉着景翊的这番态度,就有些随意敷衍了。
太后那可是他的亲祖母,老人家逢整的大寿,他这个亲孙儿竟就这样搪塞。
凭心而论,这些年太后皇帝虽都没有与景翊相认,可待他却是极好,尤其太后,都是明里暗里护着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察觉到过异样。
……不过瞧他如今对待太后寿辰的这副模样,应该是不曾察觉的。
“太后尊贵无比,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那南海夜明珠西域琉璃能入得了眼?”
虽这么说,可阮清莞知道,南海夜明珠西域琉璃已是顶级,可那未必都是太后真正想要的,也许太后期待的只是她这个亲孙儿的一点心意而已。
男人听见她口中的不满之意,有些诧异地抬了抬眸子:“你有主意?”
阮清莞自然是有主意的,只是她不愿多说,还想卖个关子,狡黠一笑道:“将军到时候就知道了。”
上一世景翊得知身世时,太后已经因病去世了,祖孙两人就次错过,她知道景翊心中也是遗憾的,没有在太后活着的时候唤她一声“祖母”,没有在她生前好好孝敬过。
如今他尚不知道,那就由她来帮他填补,这样以后的他或许也能少些遗憾和悔恨。
而景翊在听到她的话后,却颇为不解地打量了她半晌,忽然问道:“你不是……从前最怕太后么?”
从前听着太后的名讳就眼里瑟缩,吓得不敢进宫的姑娘,竟然会这么主动为太后准备寿辰礼物。
阮清莞听见他的用词却有些不满了,扬眉辩解道:“妾身那不是怕,是敬畏。敬畏懂吗?”
景翊看着她这副眉眼张扬佯装有理的模样,莫名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角。
“对,是敬畏。”他垂眸附和。
她是那不可一世张扬跋扈的姑娘,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何曾怕过任何人。
他爱的就是她这副鲜活闪亮的样子,爱极了她纯粹果敢的模样,就算她真的有所惧怕,也会为她一一解决。
……
用完晚膳后,景翊去了趟净室,丫鬟们鱼贯而入开始收拾膳桌上的碗碟。趁着男人不在的功夫,竹苓悄悄在阮清莞耳边道:“夫人晚上不留将军在正院?”
阮清莞抬眸:“为何要留他?”
竹苓心中着急,将军到现在还宿在前院书房呢,之前可能是因为夫妻之间还有隔阂,甚久未见,可那日在酒楼客栈明明都已经水到渠成……两人这下同居一室应该是名正言顺了吧。
阮清莞明白竹苓的意思,可她心中却还十分犹疑,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竹苓知道,他们那日并不是真枪实弹,而是……用了别的代替。
可即使是这样,她也还没有做好男人回栖霞居的准备,上一世的阴影太过深刻,并非那日简单的纾解就可以消灭的。
至少她在与男人的这事上,她还是心有胆怯,不敢面对。
抬眸眼见着男人已经盥洗后从净室走出,阮清莞连忙同竹随意搪塞了句:“……我小日子来了。”
“夫人小日子来了?”竹苓睁大眼睛,微微提高声线,她日日收拾夫人换下来的衣物,她怎么不知夫人小日子来了。
“怎么了?”景翊望着神色异样的二人。
“没、没什么。”阮清莞别过脸去。
竹苓似乎是明白了夫人的刻意抗拒,顿了顿同将军道:“夫人本想留将军在正院,可是小日子来了,只能还请将军在前院暂住几日了。”
景翊心下一动,墨色的眸子忽的变得幽深:“……小日子来了,与我宿在正院何干?”
阮清莞可不想在二人面前光明正大讨论自己小日子这等私事,别过脸去小声道:“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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