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炽烈,惹得那周鸣在她面上扫了好几眼,阮清莞这才收回若有所思的视线。
四人在书房里落座,宫人摆了茶水点心,皇帝倒也不避着她,和景翊周鸣两人谈起了政事。
阮清莞原本还乖巧听着,可听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了,似乎是什么六部吏治的事……她不甚感兴趣,目光落在了一旁宫人摆放的糕点上。
时节虽已入秋,可秋老虎还是十分厉害的,皇帝龙体阳刚,最怕燥热,殿里还摆着大块的冰盆,宫人呈上来的糕点也是冒着冷气的水晶凝糕。
这水晶凝糕阮清莞上辈子在宫宴上吃过几次,甜甜腻腻的入口即化,还带着几分冰爽凉意,只可惜是宫廷糕点,她能吃上的机会不多。
如今摆在眼前,阮清莞自然是趁着男人们谈话的功夫,悄悄吃下去了好几块。
她动作小心,嚼咽的也十分轻微,男人们专注谈话,几乎没有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
只是半晌,阮清莞忽然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
抬起眼眸时,看见坐在她对面的状元周鸣正目光含笑,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
周鸣可能是因为刚上任不久,对于皇帝的话题回应较少,大部分时间都是安静听着他和景翊之间的对话,此时更是将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
阮清莞有些僵硬了,以为是自己偷吃东西的动作被他发现,连忙停止了咀嚼,想尽快吞咽下去。
只是她动作一急,口中的凝糕还未全部入腹,便呛到了自己,忍不住轻咳出声。
……阮清莞连忙拿起茶盏佯装用茶。
景翊原本正和皇帝谈论得正入迷,忽然听见身旁女子的咳嗽声,不由转过头去,瞥见她一旁的糕点碟中都快空了。
男人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眉目间有些无奈,他倾身微微靠近,低声嘱咐了一句。
“少吃些,这些东西性凉,仔细吃了腹痛。”
阮清莞骤然闻言,身子再一次僵硬,面色涨得通红,口中的茶水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她知道男人的意思,他以为她小日子来了,叫她少贪凉。
可那不过是她上回随口的一句搪塞而已,她根本没来小日子,还让他记到了现在,时时刻刻都提醒着她。
甚至是此刻的蟠龙殿,皇帝和外人的面前。
虽然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可阮清莞还是十分尴尬。
半晌,她掩手在嘴边,小声道:“……我吃这些没事的。”
男人顿时转头,眉宇高高拧起,嗓音低哑:“不是说小日子来了,骗我?”
阮清莞自知心虚,面色通红不敢说话。
皇帝这才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女子面容绯红,娇羞低语,男人耳鬓厮磨,神色关切,俨然一副浓情蜜语的画面。
他不禁抚掌而笑:“早前听闻你说是因为夫人才想回京,朕原本还半信半疑,如今瞧了你们夫妻二人的样子,才算是真真信了你们两个的感情。”
景翊倒也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大大方方站起身,拱手道:“夫人顽皮,让皇上见笑了。”
他虽说着批评的话,可皇帝明眼瞧着,景翊面上却并没有半分斥责之意,反而带了几分宠溺。
对于这个儿子,他还是抱有期待的,至于儿媳,他原本还有几分担忧,听闻阮清莞的名声并不好听。
可如今瞧着,这阮家女的行事作风并无什么不妥,无非是娇气了些,最重要的是景翊对她明显十分上心,满眸满心里都是她。
皇帝不像太后那样操心太多,对于后院女人,他觉得只要懂持家,会疼人,就行了。
所以对于阮清莞这个儿媳,他还是十分满意的。
第26章 寿宴(三) 夫君预备怎么罚我?……
又坐了片刻, 眼见着寿宴的时辰快到了,几人才打算起身。
因着皇帝还有要事同景翊交代,阮清莞和状元周鸣先从蟠龙殿退了出来。
秋日的阳光十分明媚, 碧色晴空洁净如洗, 阮清莞抬头眯着眼睛遥望了眼远处的蓬莱阁, 光线穿透云层照在女子清丽的面庞上,露出姣好的侧脸曲线。
一旁的周鸣注视了她很久,忽然出口道:“久闻景夫人大名,今日终于得见真容。”
阮清莞心中有些诧异, 周鸣这话很奇怪, 人也很奇怪,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格外热切, 态度也十分热络。
可自己跟他分明不熟。
又想到自己方才在殿内对他的怀疑,阮清莞默默思索了会儿, 忽而问道:“听闻周大人乃新科状元, 想必自然是博学多识,我最近读书有一句子不解, 可否请周大人为我指点一二?”
或许是没有想到阮清莞会主动向他请教问题,周鸣闻言后眼中的热切更加浓烈, 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哦?是何处不解?”
阮清莞清了清嗓子, 直直地看着他,说道:“人知贵生乐安而弃礼义, 辟之是犹欲寿而刎颈也。请问周大人, 此句何解?”
阮清莞其实从不看这些晦涩的经书, 对其中的语句自然也没什么了解,只是这句的印象格外之深,因为她的哥哥阮浮舟就曾经作过一篇以此为题的文章, 言辞之微妙道理之深刻得到了多位名家大师的称赞。
阮清莞只是想知道,这位周状元和她的哥哥相比,到底谁的学问水平更厉害些。
谁知,周鸣听了她的问题,倒是沉默了片刻,低下头思索了半晌,声音也有些犹豫:“……想不到景夫人平日里也会看这些四书五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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