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温长思这样备受荣宠的公主来说,更不可能和地位如此低的人有任何交集。
邑宁公主温长思,年仅十二,是宫中年纪最小的公主,当今圣上的亲妹妹,圣上对于她的要求几乎是百依百顺。她所居住的宫殿,在一众皇子公主中都是最好的。
太后娘娘一生只有一儿一女,大儿子稳重懂事,早早便被立为太子,继位得顺风顺水,几乎不必操什么心。之后在三十岁时才生下温长思,容貌可爱讨喜,性子又温和,太后对她真是疼得近乎没边了。
几人在角落里滔滔不绝地说着话,婉玉觉得有些聒噪,便走过去拍了拍桌子,向她们喊道:“猜什么猜,公主的事儿还轮不到你们过问,没看到我正忙着吗?有心思在那说闲话,都没事干了吗?还不快过来帮忙!”
几人扫兴地垂着头,又不敢反驳这里资历最高的婉玉,便过去帮着煎药去了。
而另一边,晚宴即将开始,温长思不能在房间里多待,看了眼那还未醒来的少年,轻轻地将门合上。
婉玉不在,温长思也没有记起来要关窗,因而冷风夹杂着烟火味灌入了屋内。
虽屋子里已有炉子在燃,但如何能抵得过早春夜里的寒风?
风吹在少年的脸上,冰冰冷冷,令他眉蹙得更深,下意识地揪起了被子把头埋了进去。
被窝里的清香扑鼻而来,身下是绵软的触感,这陌生的舒适感令少年骤然睁开了眼。
他猛地拉下被子,最先映入眼里的是悬挂着四角灯笼的房顶。
那四角灯笼很是精美,花鸟精致地刻画在面上,雕花木罩笼在外,长长的流苏垂下。其中一面还写着两字,不过他并不识字。
意识慢慢回笼,少年坐起身来,环顾着四周的环境,心下大惊,他怎么在如此华美的室内?
他长长的眼睫闪了闪,深墨色的眸子还未能完全张开,带着迷蒙的雾气。
他记得,今晚的他实在是饿极了,抢了一人的烙饼,但饿的久了,实在提不起劲,不一会儿便被人抓住了。
即使他即使护住头脸,身子缩成一团,也防不住那狠烈的拳打脚踢。
意识停留在鲜血流过眉目的刹那,似乎有少女跑过来呼喊了什么,但他已经听不清是在说什么。粉色衣裙的身影朝他跑过来,停在他的身边,带起一阵淡淡的木兰香。他最后记得的,是一双水盈盈的杏眼。
少年苍白的手伸出被子,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鲜血直流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
少年对于现在的处境万分不解,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这样华美的屋子里,被人救了吗?
可是,谁会救一个乞丐?
他定了定神,挪开被子,下榻走至窗边,想要通过外面的景物分辨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越是靠近窗外,那冷风愈加刺骨,颤抖着身躯走过去,手扶着窗栏,伸头往外看。
这一看,更是大惊。
窗下是波光粼粼的水,倒映着岸边的楼阁,清晰可见岸边的杨柳,杨柳嫩芽新出,此时被薄薄的雪覆上。
这……竟是在船上?!
婉玉端药进来,看到的画面是小乞丐呆愣愣地站在床边向外看。
穿着这中袖破青衫不嫌冷吗?去什么窗边。
“啪”,婉玉把药放在榻上的小桌。
“喂,药熬好了,快过来喝!”一个小乞丐,婉玉可不想好声好气地对他说话。
少年循声回头,只见一位衣着素净,面容姣好的女子看着他,神色却满是嫌弃和不耐。
微微皱了皱眉,就是她救了自己?可她为什么是这样的表情?
见那小乞丐没有动作,婉玉的不耐又加了几分,“还不快过来喝药!我可不会去伺候你!”
少年挪步过去,边走边开口小心翼翼地问道:“谢谢……是你……是你救了我,把我带回来的吗?”
清脆的少年音带着一丝沙哑。
婉玉撇了撇嘴,轻哼了一声,满眼不屑地看着他,好似在看一只上不了台面的蝼蚁。
“怎么可能,我可没工夫理会你们这些行乞之人。也不知道公主在想些什么,竟把你这样的人带回来。”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话语,他已经见过听过太多太多。但依旧忍不住红了脸。
等等,公主?
公主救了他?这怎么可能?公主在皇宫里待得好好地,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乞丐才是。
难道说……他忽然想到前几日在街头听到的言语,说当今圣上元宵夜在皇都太湖设画舫,赏歌赏舞,又湖周派人设点放烟火,一夜不绝,与民同乐。
元宵……那不正是今天?!
这儿也的确是在船上……这么说真是公主?
他正欲开口问——
但婉玉见他走近了,嫌弃地捏起了鼻子,“臭死了臭死了,把药喝了就在这等公主,胆大包天的玩意,公主的东西也敢抢!”
说完连连后退,一句话都不愿多说便出门离开了。
留下满腹疑问的少年。
子时已过。
虽说是在船上,但场面依旧布置得隆重,王贵们的小桌前都摆着精致的餐点,中央是各种各样的表演,一轮接着一轮,鸾歌凤舞,好不热闹。
温长思的双眼已经氤氲起了雾气,感到有些困乏,用力地眨了眨眼,尽力忍住不在此时做出失礼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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