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她死了以后,这些她所谓的亲人,会不会为她掉一滴泪。
可这是为什么?
她也是天子所出,为什么皇兄弟们以后有机会继承皇位,她却连主宰自己的命运都不可以?
李令薇觉得自己需要一些开解,她带上宋姑姑,去了太妃那里。
太妃已经心焦了好久:“你可算来了!”
李令薇低头行礼:“让太妃为我担心了。”
“还说这些做什么,快过来,来挨着我坐。”
她依言过去坐下,太妃的手立刻紧紧地攥住了她,好像她下一秒就要飞走似的。
”你可吓坏我了,你这孩子,告诉太妃,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和亲这档子事了?”太妃人老成精,再加上乐安之前在她这里的表现,如何能猜不出,她确实是早有准备呢?
不过不等她回答,太妃又恨恨地说起郭贵妃来:“……她倒好,自己的女儿是女儿,别人的女儿倒不当回事了!也不想想,她如今是位份最高的,你们不也都算是她的女儿吗!眼皮子浅,心也浅!我大景娇养宠爱的公主,为何要嫁到千里之外去,就因为打仗打不赢吗!他们男人造的孽,到要让女儿家来还!”
“你个傻孩子,早些告诉太妃,太妃也好帮你谋划谋划。”
李令薇在她面前凑出一个笑脸来:“这样他应该已经看不上我啦。”
太妃不高兴:“什么话,什么叫他看不上你,堂堂公主,自然只有瞧不上他的份!”
可是太妃,情势就是如此啊。她把这句话咽进肚子里,轻轻靠在太妃的肩上。太妃身上是她熟悉的檀香味道,温暖而安心。
刚才平宁说的话在她脑子里已经转了好几圈,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太妃,和亲可以平息战火的不是吗?我不愿意去的话,是自私吗?”
“谁跟你说的?”太妃不以为然,“两国交战,自然有利益驱使。眼下和亲的利益大于打仗,自然可以,可是谁知道能管用多久?等到什么时候打仗的利益更大了,天王老子也阻挡不了他们开战。”
“真的吗?”
“世事向来如此,太妃上了年纪见得多了。就好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前倨而后恭,或者反过来也是一样的。大景已经两百多年了,可是在此之前,大景又在哪里呢?眼下不过是小国南武,已经打的赢了,那再往后几十年呢?”
太妃没有明说,可李令薇已经完全懂了。等到南武成长为大景毫无还手之力的庞然大物的时候,什么世代和平,那都是可以随意撕毁的事情。
即便如平宁所说,和亲有用,只怕也是非常短暂的作用。
让她活生生的一个人,一条命,去为了这么短暂的作用奉献出自己的全部,她鲜活的容貌,她公主的尊严,她生而为人、为皇女的骄傲,值得吗?
答案当然是不值。
太妃拍拍她的手:“别听他们胡说,死人可是开不了口的,那些说话的,可不都是活人吗?”
李令薇一个激灵,如果没有重生这一遭,那她也早死在南武了,当然没有办法开口回来跟平宁说她不对。
话说到这,她已经彻底想明白了。
自私就自私吧,她要把自己的命掌握在自己手上,要活下去!
太妃感觉到了她身上冒起的鸡皮疙瘩,关心地问:“冷不冷,要不要加个手炉来?”
太妃年纪大了不耐寒,眼下虽然已经过了春天,她还是时不时要抱着手炉过。李令薇摇摇头,又跟太妃安顿了要好好养身体,还要看着她的孩子长大才行啊。
太妃自然笑着点了头。
“对了太妃,我这次来还有件事,就是想把我身边的宋姑姑放到您这里来。”
“好啊。”太妃一口应下,“上次她来替你取剑,就有些话不大中听,我原先想着告诉你让你自己处置,正好今日一道跟你说了。”
李令薇有些遗憾:“从前没发现,宋姑姑胆子这么小,父皇训她两句她就吓到了。只是她到底照料我一场,还请您至少给她留个养老的地方。”
“你放心,我这宫里就是老人多,只要她安安分分的就是。”
说着,李令薇把宋姑姑召进来。
“宋姑姑,从今日起,我就把你留在太妃这边伺候,替我好好照顾着她老人家吧。”
宋姑姑明显懵了:“公主,奴婢做错了什么吗?”
“姑姑想多了,太妃娘娘与我情同母女,如今也上了年纪,自然是需要多些人照顾,我不能守在她身边,只好请姑姑来替我照顾着。
底下的人急到跪了下来:“公主,殿下,奴婢已经照顾您十几年了,这让奴婢离了您怎么活啊!”话说到这,还忍不住哽咽出声。
“姑姑,我已经大了。”
宋姑姑被泪糊住了眼睛,只隐约看到上面一个模糊的身影,公主果然已经不再是她记忆里那个紧紧牵着手的小女孩了。她忍不住有些后悔,眼泪又掉了下来。
“好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乐安把你给了本宫,还委屈了你不成?行了。”太妃不耐烦道。常女官早候在侧,上前把宋姑姑带了出去。
李令薇心里不能说不难受。从前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宋姑姑跟着她一路也是尽心尽力照料的,直到命丧和亲路上。
太妃留意到她:“心硬些,什么时候女儿家都是心硬才能过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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