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应该跟她那样做。”
她看着周子寂,直白地说,“我看到很难过。”
她没有直接的人类道德观念,却能感受到强烈的心痛。
比天师血的侵蚀还要痛。
周子寂烦躁地抓了抓乱发,潦草穿上浴袍,被她指责后反而语气强硬起来,“我说过,你没资格插手我的事。”
他平常并不会把女人带回家里,只是最近被这些妖魔鬼怪的事堵得心里烦闷,才给自己找个发泄的渠道。
她有什么可生气的?她以为她是什么身份,能评判他应不应该?
本来就轻微的那点背德和负罪感,在这时也都烟消云散,只剩下被忤逆的不悦,“你带同学回家,为什么不先向我报告?”
无论应不应该,被外人撞见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奚言却没有像从前一样干脆果断地回答他的话,只是定定地望着他,失望的眼神里浸染着不自知的茫然痛色,让人不忍直视。
周子寂避开她的眼睛,余光里察觉她踮起脚,想像那个女人一样主动亲吻他的嘴唇。却下意识地推开了她。
她的眼睛变得黯淡无光。
即使是狐狸也会感到耻辱的。她已经做了所有的努力。
她在大脑空白的震惊中还留意到了,那个从他房间里走出来的女人,模样甚至都不像奚玉。
都不用非得是梦中情人的模样。他愿意去亲近任何人,可就是不愿意喜欢她。
她好像理解了谢烬会那样问她的原因。
她在期盼的事,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
归根结底,他还是嫌弃狐狸。
“周子寂。”她最后一次问,“你喜欢我吗?”
她以往每次问出这句话,都是眨着明亮的眼睛,满含期待地望着他。
只有这一次,她比以往都更小声。像是已经知道自己徒劳无功,不再盼望想要的答案了。
周子寂仍旧不回答。他心里有某种预感,好像只要一说出答案,她就会完成任务般毫不留恋地离开。“我说过,只要你听话,我就会保护你留在这里。”
“可我已经不想留在这里了。”
奚言露出一个近似苦笑的表情,看起来疲惫不堪。“你找一个喜欢的人住在这吧。”
“不留在这里你还能去哪?你走得了吗?”
周子寂恼羞成怒,更不能容忍她想要脱离自己的掌控,厉声道,“别作了。你忘了自己是什么东西?我供你衣食住行,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是啊,有吃有喝,不用为了生存烦恼的日子,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奚言怔怔地看着他,目光逐渐从他身上转移到这栋华丽而空旷的房子。环视四周,视线掠过那张总是放着丰盛食物的长餐桌,却没有停留。
她的心里好像有了比食物更高的渴望。
她想离开这里。
她不想当听话的宠物,也不想喜欢周子寂了。
她想要自由。
奚言默不作声地脱掉身上的背包和外套,赤脚踩上楼梯,上了二楼,又往三楼走去。
三楼是闲置的娱乐室和杂物间,平时没人会去。周子寂看出不对劲,大步追上,“你想干什么?给我回来!”
她却充耳不闻,提起裙边脚步轻盈而敏捷,越过三楼,推开通往阁楼的门,走到了这栋别墅的最高层。
可惜没有天台。阁楼里堆着用不上的家具,灰尘弥漫在空气里凝结成肉眼可见的微粒,在推开门的刹那被风扬起,像灰色的雾。
她穿过这阵流动的灰雾,走到另一头去推开了矮小的窗户。
傍晚的风灌涌整个房间,驱散灰尘的迷雾,卷起她纷飞的黑色长发。残阳如血,染红了她半边脸颊,融成惊心动魄的美丽。
她跨过窗棂,最后看了一眼周子寂被惊慌扭曲的脸,心里却在想,当初的奚言从祁连山的悬崖一跃而下,会是和现在一样的心情吗。
呼啸的风声也是一样的动听吗。
她变得很像一个人类。
转瞬间她的裙角消失在窗口。周子寂冲到窗边已来不及,目眦欲裂地往下看,却猛地愣住了。
“早就跟你说过,狐狸性子烈。”
周怀仁站在别墅草坪上,一只手控制着数十道符咒,筑成黑色的牢笼吞没了那片雪白的裙角,将觊觎已久的珍宝困入其中。
他空余的手揉了揉鼻子,又深深皱眉,像是察觉什么棘手的意外难题。
“她身上有大妖的气味,背着你见过谁?”
第16章 她真的逃出来了。
他问了这么一句, 却只当是在自言自语,像是对这个无知的后辈嗤之以鼻,并未期待周子寂能给出什么有用的回答。
周子寂也根本没心思听他的嘀咕, 立刻转头下楼把他带进别墅里关上门, 免得这情形引起旁人注意。
黑色符咒铸就的牢笼飘浮在空中, 孱弱的少女蜷缩在笼底陷入昏睡,“一刻钟后她就会醒,锁好了看紧点。再过五天就是好日子,动手之前别让她再出去乱跑。”
“我总不能一直把她这么关在笼子里吧?”
周怀仁露出古怪的笑意, “怎么, 嫌她这样满足不了你?”
“……”
周子寂又想起自己干了什么荒唐事——随便就带了女人回家,像是急于摆脱奚言对他的吸引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