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会在今日,来县衙,杀掉瞧不起他的池时,告诉他,谁才是最厉害的人。
所以,醇娘是在申时死的,那么今日酉时,出现在池时身边的那个人,便是凶手。
池时的厉害,他已经见识过了,并且深信不疑,可是赵仵作?怎么会是赵仵作?衙门里的所有的人,几乎都是赵仵作看着长大的,谁刚进来的时候,不是受过他的照拂……
“人不可貌相,看着良善的人,未必就是好人,看着凶恶的人,也未必就是坏人。”
池时说着,拍了拍适才坐在门槛上沾上的灰,朝着衙门里头行去。
站在门内的久乐,走了出来,轻车熟路地从周羡脚底下扯出赵仵作,押着他便追了上去。
……
公堂一早就准备好了。
那些红着脸踉跄走的衙役是真醉了,可坐在上头的绿豆眼县令,却是假醉。在原本应该站衙役的地方,整整齐齐的站了一排人。
正是昨日夜里,池时关在那间屋子里的凶手。
赵仵作揉了揉自己的胸口,环顾了一下四周,艰难的对着陈县令拱了拱手,“大人,赵某一把年纪了,今日同池仵作头一回见面,为何要杀他?”
“分明就是先吃了我的解酒药,然后将一早夹在手指缝里的毒药拿出来,陷害于我”,他说着,看向了池时,“年轻人想要破案的心情,我十分的理解,可你才来了一日,案子便有了重大进展,假以时日,何愁抓不到幕后之人?做假案,可不是仵作该做的事情。”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方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嘴角,顿了顿,盯着池时的眼睛,又说道,“而且,就算我是那个攒局之人,那又如何呢?”
“我不过提供了一条船,让七个苦命人,一起说说话而已。他们杀了人,可我一个人也没有杀。大梁律里,可没有说,同人说话,也是有罪的了。”
他说着,勾了勾嘴角,扬起了下巴,“更何况,你也没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那个人。”
“哦,就这?”池时拍了拍身上的灰,“城中可有擅长毒道的郎中?拿这瓶子里的毒药,同芸娘所中之毒,对比一下,定是会发现是同一种毒。”
池时说着,看向了赵仵作,“我在验尸的房间里,瞧见过你的东西,摆放得十分的整齐。那放尸体的台子,一字排开,整整齐齐的。”
“你为了精准的在那个时辰杀人,用的一定是见血封喉的毒,让我立刻死。这种东西可不是随处可见,你要弄到两种迥异的,可不容易。”
见赵仵作变了脸色,池时又是一击,“你在这里待了三十年,留下了不少卷宗案子。去翻上一翻,九成九有同样被毒死的人。倒不是说是你毒死的,你不过是拾人牙慧,学了去而已。”
“否则,一个冤案翻案要八年,做了三十年仵作,才东拼西凑的,想出这么一个局来。说你是榆木脑袋,那榆木疙瘩都嫌磕碜。”
赵仵作手一紧,硬着头皮说道,“那倒是验了再说,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池时没有理会他的废话,直接抛出了一声惊雷,“你刚才说错了,幕后之人,并非没有杀人。屠夫的妻子,不是醇娘杀死的,而是你杀死的。”
池时说着,不理震惊的赵仵作,走到了乔二郎的身前,“屠夫,仵作,打更人,全都抓住了。我现在再问你一次,你还有什么顾虑么?”
乔二郎没有接话,垂下了头去。
池时并不恼怒,若有所思道,“赵家的确是在零陵有权有势,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在这里做了三十年的仵作。”
谁来做仵作,乃是县令自己个说了算。三十来年,她就不信,没有一个县令,有那么个熟人仵作,想要安排进来。可这么多年,流水的县令,铁打的赵仵作。
其中之滋味,细品可见一斑。
“不多,若是仵作没有被抓,他还能借赵家的势,可现如今,赵家连撇清都来不及。”
“池仵作不必为难乔二郎了,我一个外乡人,我来说便是。攒局之人,就是赵仵作。轮到我杀人的时候,我本想学前头的,在她的吃食里下毒,可赵仵作,给了我一根淬了毒的针。”
“他说每一种杀人的手法,都只能用一次,所以我就拿了,按照他说的。在街上扎了芸娘的手指,把她毒死了。”
第四十五章 漏洞百出
池时循声看过去,说话的那人正是风月楼的花娘朝月。
虽然已经换了囚服,可她说话体态之间,依旧带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风尘气。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毒,我扎完她之后,大约只行了百步,她便倒地身亡了。我当时也犹疑过,只不过,旁人完成了我的心愿,我没有道理,让别人的心愿落空就是。”
她说着,突然笑了笑。
“左右,我如今这般活着,同死了,也没有什么区别。”
池时说回了视线,又看向了那赵仵作,“现在,人证也有了。你安排醇娘去杀屠夫的妻子,可是她迟迟动不了手,所以,你便自己出手,放火烧人。醇娘到的时候,船已经起火了。对吗?”
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她又偏头,看向了乔二郎。
毕竟,乔二郎说过,醇娘去寻过他,那时候,他吞吞吐吐的,有许多的未尽之言。
乔二郎咬着嘴唇,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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