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再一次,一片寂静。
太皇太皇张了大嘴巴,难以言喻的盯着池时。
她听了那么多人说话,怎么会觉察不到池时话中的那一丝阴阳怪气,可这人的表情实在是太真诚了。再加上他那一张尚未张开的脸,只要人一声令下,就能够为公正冲锋陷阵,奉献一生的气势。
你骂他不过是讽人,倒显得责备他的人,不懂得大义,小题大做了。
端着酒喝的周羡,被呛了一下,他将酒盏一放,笑道,“祖母,池仵作又不是武状元,他是个仵作,最擅长的是验尸,您总归不能,叫他在这里演示一二。”
“您虔诚向佛,哪里看得那等惨事。那杀人签案告破,我们大梁又出现了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是个大好事才对!孙儿瞧着这桌上的烧鹅,已经馋了很久了!”
“您若是还这接着问,这烧鹅可就凉了!”
有了周羡的插话,大殿中的人,这才回过神来,一个个的笑着打起了圆场。那张太后慈爱的看了一眼周羡,笑道,“羡儿身子弱,太医都说他平时胃口不好,难得有他喜欢吃的。”
太皇太后回过神来,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块开胃的山楂糕,轻轻地放进了嘴中。她一动筷子,大殿里的人,也都动起筷子来。
有那机灵的小太监,忙上前来,引了池时入座,又有乐师舞姬进来,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只不过嬉闹之间,人们的视线,总是时不时的瞥过那已经裂开的地缝,以及坐在末座的池时。
一顿饭下来,那烧鹅除了周羡同池时,其他人竟是连筷子都没有伸过一下。
无他,实在是池时这个人吃烧鹅,吃得太过惊悚了些,令人永生难忘。
只见他拿起烧鹅,手指翻飞,不一会儿的功夫,在那烧鹅旁边的空盘子里,便出现整整齐齐的一只烧鹅骨架。而旁边的烧鹅,还是那一整只的,完完整整在那里。
就在池时吃饱喝足,等着宴会结束的时候,突然之间,一个气喘吁吁的女子,冲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枣红色的长裙,披着长长的毛裘披风,手中抱着一个暖手炉子。头上戴着一个巨大的金花冠,那花冠前头,镶嵌着三颗桂圆大小的明珠,十分的华丽。
池时看了看她细长的脖子,再一次感叹人类的坚韧,顶着这么重的东西,脖子也没有折。
那女子跑得急,双颊绯红,额头冒出了薄汗,晕了脸上的妆,她连拜也没有拜,对着那些乐人挥了挥衣袖,“统统给我下去!”
乐人们像是见怪不怪了似的,一个个的抱起了琴,悄悄地退了出去。
“母亲,朝儿请求母亲,让池仵作开棺验尸,再查驸马案!”
池时微微蹙了蹙眉头,驸马案?若说大梁朝历史上有名的驸马案,那便只有端慧长公主周朝的驸马齐颜杀人案。
端慧长公主虽然不是太皇太后杨氏亲出,但她从小便长于杨氏膝下,备受宠爱同嫡公主无异。端慧长公主天漫,杨氏挑遍了贵族子弟,想要给她做驸马,她都不乐意。
那一年齐颜高中探花,三甲御前打马游街,许多人观看。端慧长公主坐在福林茶楼的雅室里,伸头探望,一不小心,头上戴着的牡丹花簪,恰好落了下来,直接砸在了探花郎的头上。
探花郎仰头一瞥,两人四目相对,就这么一见钟情。小夫妻二人成亲之后,琴瑟和鸣,是十分难得的一段佳话。可惜这开局美好,结局却令人唏嘘。
三年后的一个清晨,一个来自平城的女子,在京城的一处宅院里被杀。京兆府几经查探,得出来的消息,炸响了整个京城。
同话本子里写的几乎是一模一样,那齐颜在老家,早已经成过亲了。这死去的女子,便是他的发妻,现场还有一个奄奄一息的五岁孩子。
齐颜想要休妻,可那村妇硬是不肯,说是要将他告到京兆府去。齐颜为了掩盖真相,直接杀妻杀子,人证物证俱全。
因为知晓的人实在是太多,陛下也没有办法替端慧长公主隐瞒,只得依法处置,杀人者偿命。就在处刑的前一日,齐颜在狱中吊死了。
第一二六章 血腥味起
端慧公主同驸马无子,那个五岁的小孩儿齐昀捡回了一条命,她便将他当做亲子,一直养在膝下。
齐昀年幼之时遭了毒手,虽然侥幸活了下来,却是口不能言耳不能听。端慧公主不信驸马会杀人,曾经在驸马过世三年之后,翻过一次案,只可惜铁证如山,没有翻出浪来。
打那之后,端慧公主便很少显露人前了。
池时的脑子里,几乎是一瞬间,便翻出了她知晓的,所有的关于驸马案的信息。
太皇太后皱了皱眉头,将手中的杯盏重重的一搁,“你这是作甚?这么多年都过去了,驸马早已经转世投胎。齐昀那孩子也大了,今年正要说亲。”
“这个时候,你翻出旧事来,是嫌皇家的脸丢得还不够干净么?还是想让齐昀打一辈子的光棍,让京城所有的贵女,都想起他的父亲,是一个杀妻杀子的小人?”
端慧公主一愣,显然被击中了要害。
她犹疑了一二,又重新抬起了头,“只要齐昀一日不能听见,一日不能说话,所有的人,就不会忘记驸马当年的旧事!掩耳盗铃,没有什么意思!”
“母亲,我同驸马相处三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他是绝对不会做出那等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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