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死死地盯着喜妹,似是要从她脸上找出点什么来以证明自己的猜测,好光明正大加深自己的愤怒。她从小深深地恋着自己家的少爷,却一直被他讨厌,她曾经发过誓,若是他想赶她走,她宁愿死在他跟前。如今,自己不但留下来,还做了他的第一个女人,第一房姨奶奶。他虽然爱着眼前这个女人,为了她不断妥协妥协,可到头来呢?彩云心情复杂无比,既怕喜妹跟韩知鱼有什么,又愤怒于她对韩知鱼没什么。哪一头都让她怒不可遏。
自己的幸福是她给的,可自己的痛苦也是她给的。
彩云笑了,看在喜妹眼里却不阴不阳,有点瘆人。
“我家少爷去密州县了,夫人那边的一片庄子有点问题,他原本想等摆完酒的,夫人催得急。”
她叹了口气,“只怕得来年才回来呢。”
喜妹不明白她为何跟自己解释这个,韩夫人已经说过了。而且谢重阳还跟她说韩夫人也背着韩老爷自己置办了好几座庄子。
“我们都是女人,虽然你对不起我,可我从没难为过你,我还要好好地提醒你,你家谢重阳也没那么冰雪无瑕的。”她说得很是轻蔑,有点幸灾乐祸,“娘子可要小心,再深情的男人也没有不花心的,特别像谢秀才那样表面温雅安静的人,只怕心思深沉着呢,想什么,有几个女人能看懂?更何况,那么多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一个又一个的套子,等着他呢。”
喜妹蹙眉,一点都不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彩云不过是一个丫头,跟谢重阳根本没见过几次,出门也都是跟着韩夫人,她为何要说这番话?
是故意刺激自己?还是知道什么幸灾乐祸炫耀?
“姨娘怎么不把话说清楚呢?”喜妹淡然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一丝异样。
彩云本以为自己这样说她一定会神色大变,追着自己问前因后果,却不想她只是象征性地那么回了句。彩云哼了一声,低声道:“好,也不怕把我听来的告诉你,谢重阳这次去安州,只怕要被人……”
“两位原来在这里啊,让我好找,大家都问姨娘哪里去了,要讨酒喝呢!”刘妍玉从花丛后面走过来,一手一个,将二人拉出去。
彩云哼了一声,一甩手嫌恶地将刘妍玉甩开,顾自进去了。
刘妍玉却又不急着回去,盯着喜妹看了一瞬,“想必她不跟嫂子说好听的,可不要理她。”
喜妹按下心中的不耐,敷衍道:“她是什么人,刘姑娘很清楚,能说出什么来?”
刘妍玉试探地道:“我听她在说三哥坏话呢。”
喜妹淡淡道:“就跟刘姑娘听到的一样。”
刘妍玉却根本没听见她们说什么,看喜妹一副不愿意说的样子,心有疑虑。
路上她又旁敲侧击问了两遍,喜妹不耐烦道:“还不是你说的那事儿,这做生意,哪有只做一家的道理?”
刘妍玉松了口气,笑了笑,“那是自然,嫂子不要理她就是。”
喜妹心里一直有点不安,可又没机会找彩云问清楚。谢重阳每次写信回来都跟往常没什么不同,都是对她和女儿的思念关爱,没看出有一点不一样来。难不成,有人要对他不利?可他一介书生,对付他做什么?喜妹百思不得其解,便写了信,让小伙计送到邮驿那里去。送完了信,又觉得虽然只有两日路程,可邮驿都是几天一送,甚至还要辗转,有可能会丢掉,总归不是正经的“邮局”。
好在很快收到了谢重阳的回信,信一如既往,不过又让她不要胡思乱想,而他为了她和女儿,也会好好照顾自己。又解释朝廷柳大人和十几名学政大人如今正各地巡视,现下就要到安州点名想见他,所以他暂时不能回家。不过管他们的学正给了承诺,下次回家,可以等到来年乡试都不必再去州学。
这事情他之前来信就说过,想他在学校当不会有什么危险,又过了些日子,依然风平浪静,他可能怕她在家里胡思乱想,反而隔三差五写信回来,还有给家人买的礼物,给女儿的泥人吱嘎老虎等玩具。
喜妹放了心。七月是染坊的旺季,大家异常忙碌,她除了看孩子也没了什么闲暇时间。苗婆子虽然还是有点疯傻,却安安静静从不给大家添乱,还会帮着谢婆子看孩子做饭。开始谢婆子还怕她会伤害小丫头,看她一副紧张兮兮,满脸慈祥的样子便放了心。
转眼七月十四鬼节。大家午后便歇了活儿,祭祖烧香,夜里去放河灯。
喜妹抱着女儿,跟孟永良等人去南边的大河里放河灯,河边人来人往很是热闹。河面上莲灯点点,映得水波潋滟,煞是好看。
张美凤和谢大嫂都有身孕,只能站在远处看。谢二嫂拎着两只河灯,逗小倾,说放给她看。如今的谢二嫂,早收敛了那一身的脾气。从前她总觉得大家占她便宜,后来喜妹赚了钱,她又觉得大家势利眼都巴结喜妹眼里没了自己。结果大家越随她去,没人会哄祖宗似的哄她——除了谢二哥。
她失落得久了,便觉得大家都看不起她。孟婆子跟她说了句话,“你别拉着脸,试着对别人笑笑,看看他们会怎么的?”
她努力了很久,也没对大嫂和喜妹笑出来,后来看小倾自己躺床上,粉嫩的小脸上两颗乌溜溜的大眼,咿咿呀呀地玩着自己的舌头,她觉得很好玩,笑了笑。那孩子立刻拿眼看她,朝她笑了笑。一回身见喜妹冲她笑,她心里突然阴云散去,一片敞亮,冲喜妹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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