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知琛当机立断,对族长道:“大伯,小侄看此事只怕份外曲折。若我们致力于纠结这些事情,只怕越来越乱,反而让外人浑水摸鱼,到时候趁机打击我们韩家,让亲者痛仇者快。”
韩家老人们商量了一下,一致觉得肯定是不小心失火。彩云也定然暗地里与某人有什么阴谋,原本想毒害韩夫人,如今却畏罪自杀。只希望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想毒害韩夫人之人自然会心惊胆战,再不敢生什么阴谋。
一时间此事闹得纷纷扬扬,韩夫人气得死去活来,原本昏迷的韩一短却醒过来。他只把四少爷和几个叔伯兄弟就好还有韩夫人几个兄弟都叫去,其他儿子还没来得及见便咽了气。
根据几个证人的话,韩一短把自己的生意都交给四儿子韩知琛,家里的庄子、土地等平分给除韩知鱼在外的几个儿子,还留下话一定要休掉韩夫人,将被烧死的三姨娘扶正,他要与之合葬。
韩夫人不知道怎么听到了这事儿,气得一下子痰迷心窍,昏迷不醒。
外人听到韩家这样的处置,议论纷纷,韩夫人等于被赶出韩家,这对一个要强了一辈子的女人来说,简直是比杀了她还难受。令人奇怪的是,韩夫人的几个兄弟竟然都没有反对,甚至就连关系最好的李宏言,也没有就此表示什么异议。
韩知鱼好不容易安慰了韩夫人,想带她们去密州,顺便把彩云也安葬在那里,谁知道李宏言却拿出了一份转让文契。上面写着韩夫人三年前便已经把三处庄子转让给他,银钱两讫,但是李宏言因为分/身乏术,所以请韩夫人代为照管,收成两人一家一半,三年后他嫁女儿之时再拿回即可,上面有韩夫人的落款和手印,经人辨认,千真万确。
如今三年已到。
韩知鱼没有半点愤怒惊讶,只淡淡地说了句,“我写信给小白和小黑,让他们尽快让出来。”
他的身边如今只剩下彩霞,一直跟彩云一起照顾韩夫人。从前那个活泼开朗的小丫头,如今跟她的少爷一样沉默,仿佛说不出话那样。
原本夫人给她定了府里一位管家的儿子,如今也被退了。可她觉得没什么,因为她想跟着少爷,还得伺候夫人,而少爷从夫人病了之后也早就不厌恶自己,当她是妹妹那样。
在他失去一切之后,她不想离开他,尽管韩知鱼放她走,她却不肯。可她一句话也不说,像哑巴一样,只有红肿的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那天喜妹让孙秀财和孟永良带了好几个壮硕的伙计,驾车把韩知鱼等人接到锦绣坊。之后韩家大办丧事,同时休整屋舍,如今的当家人是四少爷。听说自从彩云撞假山死后,大少爷就有点不正常,整天疑神疑鬼。下人们私下里说他才是做贼心虚,一定是他想害死韩夫人,逼迫彩云下毒诬赖的。
韩家的丧事,锦绣坊没有任何表示,连吊唁都没去。
她把立场摆得分明,清清楚楚,一刀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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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妹托孟婆子把锦绣坊的账本给韩知鱼看,当年他前前后后给的那四百两银子,如今已翻了几倍,除了做股份的,喜妹都帮他买了地种的桑苗,另外有三分之一存在钱庄。
她知道他心中悲愤迷茫,甚至不想留在锦绣坊,若不是他还有个病重的母亲和嗷嗷待哺的儿子,估计他当天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为了不让他尴尬,她写了信给他,让他且放心住着,当锦绣坊是他自己的家,锦绣坊的人也从没害怕得罪什么人。
她给他时间,让他自己走出来,走到他们面前。
这些日子水奶妈带着虎子跟喜妹吃住,与小倾一般无二。虎子一直跟着奶娘吃睡,幼小的他也不懂母亲失去是什么样子,每日都好奇于锦绣坊的一草一木,专注于小倾那双乌溜溜的眼珠子。
韩知鱼将彩云葬在锦绣坊帮他买的一块风水不错的地里,他还得去其他庄子看看,把小白小黑带回来,免得他们跟李宏言的人起冲突。
他来跟喜妹告辞的时候,她正在院子藤架下的竹榻上哄孩子。
八月的阳光疏疏拉拉得落在她的脸上,洁白柔软,他站在门口的柿子树底下却恍如隔世。一无所有的绝望感才后知后觉地袭上心头,几乎将他打垮。这些日子他一直撑着,撑到麻木,他跟自己说一切有因有果,这样离开韩家被赶出来,反而好。这样他便再也不会内疚什么,母亲的罪孽也算还了几分。
可看到眼前的景象,他突然有一种深深的绝望的悲愤,为什么他要生在那样一个家庭,为什么他要承受那样的不可能?如果人生能够自己选择,他宁愿活得光明磊落,清贫苦寒,也不要这般……
喜妹扭头看到他,笑了笑,招呼他,“过来坐。”
韩知鱼机械地走过去,木木地坐下,看着她抱在怀里的虎子。小家伙一脸喜滋滋的笑,脖子上围着染小鸭子的围兜,手里抓着一只咧开嘴的大石榴。
喜妹看他的神情,柔声劝道:“知鱼,事已至此,也是你预料不到的,更不是你能控制的。赶紧走出来,我们大家还等着你呢。”
韩知鱼转眸看她,她眼里是真诚的关切,目光纯净如水。
喜妹把虎子放在他怀里,“你抱抱他吧。他如今只有爹了。”虎子仰着粉嘟嘟的小脸看他,咿咿呀呀地把石榴费力地举给他,一时抓不住,石榴滚进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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