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难过得像猫爪一样,桂花婶子手狠狠一捏,将那包老鼠药给塞到了枕头底下去。
没有个定数,她换了身旧衣裳开门出去。
食肆这几日其实不太忙,一日从早到晚不过是十来个客人罢了。都是镇子上富户来食肆打尖儿的。说到底,还是这个镇子穷了些。若是稍微有点家底,安琳琅做菜的水平和卖出这样便宜的物价,应该人满为患才是。但即便只有那么十来个人,相对于同在一条街的其他食肆已经算红火得离谱。毕竟这镇子上的百姓都是一分钱掰成两份花,何况乡下吃不饱饭的村民?
安琳琅送走那个挑三拣四的矮冬瓜,老爷子也成功地从林家搬出来住进了西风食肆。
日日吃着安琳琅做的饭菜,他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恢复了不少。脸颊有了肉,眼睛也显得炯炯有神了。原本说着要去寻西域大夫的主仆(师生?)三人赖在西风食肆,再也没有提起去西边寻人的话。老爷子虽然瞧着还是一副瘦巴巴的模样,但已经不似第一回 见那般吓人。
只老爷子的两个仆从(学生?)从瘦瘦高高的年轻人吃吃喝喝的,变成虎背熊腰的大老爷们。
他们还没说安琳琅喂猪呢,三月初的一日清晨,西风食肆就出事了。
当时安琳琅还在后院打盹儿,桂花婶子蹲在木盆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摘菜洗菜。就听到前头大堂闹哄哄的,安琳琅疑心出了什么事,擦擦手就去了前大堂。
到了大堂才发现事情不对。一大早大堂聚了一帮人。乌泱泱的一群人头就那么围着,凑在一起悉悉索索,指指点点。
安琳琅个子叫嚣,垫脚都看不到挤不过去。刚准备让人散开,就听到里头传来一身尖锐的哭声:“哎哟喂!我可怜的儿子啊!天杀的黑心食肆,污糟东西给人吃,吃死人哦!”
此话一出,屋子瞬间都安静了。
那女声尖戾又难听:“各位父老乡亲,你们评评理。我儿就是听说这家食肆的东家做菜手艺好,才特意攒了些银子来这里尝鲜儿。谁知道……”
“谁知道这家就是个黑心肝的黑店啊!我儿来吃了一回,回去拉了吐了几回,人就不行了!”
那妇人哭声里头还打着调儿,婉转又高亢,像是在唱大戏:“要钱倒是不客气,一盘鱼都敢要半钱银子!她做的是神仙瑶池的鱼?一条鱼就要半钱!大家伙儿可是都晓得,这鱼河里到处都是,一抓一篓子!她家弄点酸菜抄一抄,就敢要人半钱银子!想想这条街上的其他食肆,哪家不是物美价廉?早知道这家这么害人,就该去别家吃!可害惨了我的儿!”
“人人都说西风食肆的菜好吃,照我看,指不定就放了东西!”那妇人不晓得是要给怀里的儿子讨公道还是来嫌弃西风食肆的菜色贵,说这话听着就不大对:“心肠黑成这样,真的是天打雷劈!”
安琳琅听着这话一股子火气涌上心头,推开看客就冲进去。地上确实躺着个人。脸上盖着白布,瞧不见脸。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胸口连个起伏都没有。从安琳琅的角度只看得见乌糟糟的头发和嵌满泥巴的手指头。白布边缘露出来的衣服破破烂烂的,仿佛从乞丐窝里拉出来。
第四十章 双更合一
西风食肆卖吃食是出了名的贵。这事儿是整个武原镇的人都知晓的, 价格卖得贵但菜好吃,没人提起来的时候倒是没什么。谁特地提出来,再加上吃死人这事儿一掺和顿时就变了味。
看客们闻言转头一想:是啊, 一条鱼才值几个钱?这河里鱼一抓一大把的, 西风食肆片一片, 弄点酸菜做出来就要半钱银子, 确实心黑。
“可不是吗!你们想想, 乡下河里鱼都没人吃。”
人群中一个八字胡的中年男人,这人安琳琅认得,就是隔壁旺客来的掌柜。
昨日还来她店门口酸呢, 被周攻玉给吓回去,今儿又来煽风点火, “尤其现如今已是阳春三月,鱼虾泛滥。赶明儿天儿一好,拿个竹筐去河边捞,要多少能捞多少。这店家一条鱼弄点乡下人吃粥的咸菜烧,就敢要这么多银子,确实是不厚道。”
“原材料才值几个钱?何况酸不拉几的味道也就唬唬没吃过苦的富贵人。”一人阴阳怪气地迎合。
所谓的人云亦云就是这般。一个人提, 一个人捧, 外头人跟没脑子似的就跟着落井下石:“可不止是酸菜烧鱼,你们是不晓得,西风食肆还有烧那个什么苞谷煮汤。这苞谷都是乡下人吃腻了的东西,她拿来烧汤,价格也卖的不低,听说一小盅要二十文……”
“乖乖!这要价厉害了啊!”
“我的天啊!这确实是死要钱啊!”
人群里悉悉索索的,一个个指指点点。
安琳琅被气笑了。想她安琳琅当初都是被人求着做菜,一顿饭要价十万。如今一道酸菜鱼卖半两已经是最低水准。她刚想说吃不起便别吃, 人群里一道声音响起:“京城天香楼红案大厨一桌菜要价一百八十两,做的味道还不如方掌柜的。一道鱼要你半钱银子已经是方掌柜客气。这年头不会还有人不知食肆卖饭食,食材的贵重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厨子手艺吧?”
说话的人是抱刀小哥鸿叶,悠悠的一句话,吵闹的人群都为之一静。
来围观的都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何况这个点儿,看客都是西街上做生意的人家。说实在话,西风食肆开铺子这一个多月,日进斗金已经引来不少眼红。尤其是同样做食肆的人家,恨不得西风食肆就此倒闭,好叫客流量都分出来,最好分到他们家食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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