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婶子焦躁得很,心里把那东仓寨子的土匪十八辈祖宗都翻出来臭骂了一顿,亲家变冤家,田家和米家的事情还摆在眼前,她咋个能这时候去火上浇油?
想了几天后她下了个决定,让陈诚收拾东西搬去玉山镇上郝师傅家去长住,虽然当初说好这杀猪手艺只有年底忙的时候,陈诚需要跟着郝师傅几个月,但现在陈婶子咬咬牙拿出家里的存款,答应了郝师傅先前说的,两家合伙在镇上开猪肉摊子的主意。
陈诚被他父母打包遣送到了郝师傅家,这娃是看出家里铁了心要黄这门婚事,送陈婶子回头的路上他埋头半响才轻声说道:“最少,等竹子醒了再说。”
陈婶子背过身擦擦眼角,哎了一声,像是答应又像是叹息。
☆、娃的百日酒
5月份去镇上送了油回来杨家再次开始杀猪,农忙的时候把昨年底做的腊肉吃了一大半,再加上马上要给杨国清小朋友办百日酒。
其实这边的风俗是习惯办满月酒的,那是凡事都要看黄历,如果满月酒的日子不好或是和家里人相冲,也可以改成百日酒。错过国清小朋友的满月酒倒不是因为日子不好,而是杨茂德当时不在家,杨老爹征求了阿祖的意见把日子改成办百日,也就是5月26日。
郝师傅带着陈诚又回了大院,杨家这次要杀二十头猪,除了办席待客其他的趁着天不热腌制腊肉,还有七八头毛猪直接卖给郝师傅了,他和陈家合伙在镇上开了猪肉摊子。不是以前自家搭板子的摊位,而是正正经经的门面儿,从王崇明的部队被伏击过后,从县城分下来一支国军的小队长驻在豆地弯,有将近百人还修了简单的碉堡工事,有这些人在镇子附近游荡一天一头猪根本不愁卖不掉。
才几天不见陈诚显得沉默了许多,陈婶子来他也不主动搭话,母子两之间默然的气氛连帮忙打下手的妇人都看得出来,背后偷偷的追问陈婶子,她也只是苦笑而已。
杀猪这边虽然热闹,但是茂兰她们三个却在油坊这边帮忙翻捡油菜籽,阿祖抱着孩子坐在上风处的树荫下,不让她帮忙她却想在一旁凑凑热闹。燕儿和她已经混得熟了,不跟着大顺嫂子的时候变成了她的小尾巴,或是帮忙提着装尿布的小篮子,或是抱着随时给她用来坐的小板凳,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模样让阿祖不时的想,其实生个女儿也挺贴心的。
天气开始转热,白天抱着小毯子包裹的娃娃,一会儿手臂弯里便潮乎乎的,包孩子的小棉被虽然换成了小毯子,但是小包子还是有十四五斤重,再加上最近这娃似乎在练习翻身,只要醒着便更个毛毛虫一样不停的扭动,抱久了阿祖自己也颇为吃力。
于是走哪里都背着装娃的小背篼,只要一坐下来便把他放在里面随他折腾,有进步的是这几天已经能很熟练的换边侧躺,不过坏习惯就是只要一侧身看不到阿祖的身影,不出几秒便会哼唧的哭,于是娃他娘只能搬着小板凳跟着他左左右右的换方向。
“这大眼睛清亮的,一看就是个聪明娃。”过路的人总是会看上一眼然后夸奖两句,阿祖微微笑着,心想明明就像他爹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再加上被小脸上的肉肉一挤都成一条缝了,哪里是大眼睛?
但小娃的眼睛清亮是真的,就像此刻油坊那边传出榨油时敲契子的声音,国清小朋友停止他的毛毛虫行动,微侧了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小眼神那个认真似乎在专注的聆听。片刻后似乎不太理解这以往没有听过的响动,于是疑惑的看向阿祖,某个萌妈已经捧着脸颊开始感叹,原来小娃娃的眼睛会说话。
到百日酒的正日子,杨家上上下下都收拾的干净利索,杨老爹他们还特意换了新衣,小包子穿了一身红彤彤的细绸衣服,阿祖看着上面暗金色的铜钱图案发笑,杨茂德的审美真是与众不同,幸亏小娃娃莫得忌讳穿啥都衬得起。
阿祖和茂兰她们也换了新衣,说是新衣其实就是去年准备的新样式旗袍,修长的衣摆里头是贴身放宽裤脚的裤子,走动间颇有些飘逸的味道,贴合的线条更显出腰身的曲线。盘好发用一支鎏金的蝠头簪固定,耳朵上带了白玉坠的蝴蝶耳环,又细心的取了白玉的手镯带上,阿祖照照镜子有些庆幸自己能瘦下来,现在已经是美美的少妇一名。
杨茂德站在门口有些发怔的看着她难得的盛装打扮,又见她左照照右看看的臭美动作,便开口说道:“挺好看的。”
阿祖被逮了现行有些尴尬的笑笑:“外头开席了?爹说啥时候把娃儿抱出去?”
“等他们吃的差不多了再出去。”走过去把手掌贴这女人后背的动人曲线上滑动:“转一圈就回来,外头那些老头子都抽烟,而且酒味也大。”
阿祖隔着衣服感受他手掌传出的凉意,微热的天气里显得十分的惬意,便向后倚了倚:“二妹她们在厨房帮忙?反正国清睡着了,我也过去看看。”
虽然杨国清小朋友有个三月这样的小名,但是家里人却很少喊,一来是大家都觉得用个女娃的名字喊他不太好,二来是杨茂德知道起这个小名的原因,心里不痛快别人喊的时候他纠正过几次。
杨茂德看看肚皮上搭着小毛巾呼呼大睡的儿子,便伸手搂了女人的腰让她贴合自己靠近,带着凉丝丝的气息在耳边说:“今天二妹她们在外头待客,厨房的事情不用她们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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