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到了长官,颇有些热血上涌,上前敬了个军礼,喊了声“厅长好!”便照吩咐提走了李言的行李,先行开车,将长官的行李送回家去。
谢方思因不和李言同住,她的皮箱子便由李言一手提着,一手握了她的手,往站台外走去。刚穿过拥挤的一层人群,便看见站台靠外,站着两个颇熟悉的身影,久别之后再次见面,谢方思的眼眶都隐隐发烫了。
冯教授一手将戴在头上的礼帽摘下,一手高举挥动着,健步朝二人走来。对谢方思道:“不错不错,你说再来沪上的时候,一定通知我们去接站,总算没有唬我!”视线一转,看见两人紧紧牵着的手,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眼睛眯缝得简直要看不见,大乐道,“哈哈!我就说,我就说!小谢,从你发电报,要我向隔壁的李先生转报平安,紧接着他又调任去南川的时候,我就晓得你们俩要成眷属哩!”
他径自高兴地大笑,冯老太太此时也紧跟着走到冯教授身边,在他肩上拍了一下,笑着调侃道:“人家在火车上晃了一天半,又累又饿,还要陪你站在这儿吹着冷风发疯吗?快走吧,我们订好了饭店,有什么话,大家坐下来好好地说。”
冯教授一拍脑门,道:“对!对!我这是太过于高兴啦!”
他们一行四人,便一路热热闹闹地说笑着往前走。踏出上海站的大门,春末的凉风裹挟着昏暗的夜幕而来,谢方思深吸一口气,再一次被属于沪上的空气包裹了。
冯教授订了一间江南馆子的包厢,几人落座后边吃边谈,冯教授先问谢方思道:“在沪上安顿下之后,你是预备去沪上的学校里任教吗?要真是这样,我很愿意为你写一封推荐信。我的信在沪上许多大学中学,还是很管用的。”
谢方思确实有意去沪上的中学应聘,便笑着向他道谢。
冯教授向左看看谢方思,向右又看看李言,越看越觉得他们是很登样般配的一对,想到他俩的婚事,又催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办结婚仪式呢?”
但凡说到结婚,李言总是满心的愉悦,微笑道:“预备四月初,在万国饭店办婚宴。”他看了身边的谢方思一眼,彼此相视一笑,又扭头对冯教授道:“冯老先生,我们的婚礼,想请您当证婚人,不晓得您的意思如何呢?”
冯教授听了,一时竟愣住了,又惊又喜地确认道:“真要请我当证婚人吗?”
李言在此前寄来的信件中,已经略略提过谢老太太的事,他们知道谢方思痛失了至亲,心里一定有隐痛,故而寻常办婚宴,总要说到男女新人各自的亲属,但他们对于谢方思那一方的亲人,却是只口不提。此刻李言邀请他来做证婚人,便是把他当做很亲近得力的长辈来看待,让他颇受感动。
李言唇边抿着笑意,道:“要不是方思在冯老先生家工作,我们也没有机会有更多的接触。这样看来,您实在算是我和方思的媒人,这个证婚人,是非您莫属的。”
冯教授又喝了一小杯黄酒,将酒杯重重地按回到桌面上,高兴道:“好好好!这个证婚人,我也是非做不可了!”
一边的冯老太太也是大喜过望,笑道:“遥遥的父母调任去了别地,她也就跟去念书,没有在这里,要不然,就要属她最高兴了!你们是不晓得,小谢刚走那段时间,她是成天‘思思、思思\'地叫唤个不停!”
听她这样一说,倒好像那个既怕生又来劲的小东西真在当场似的,惹得众人都笑起来。谢方思也在笑,故而也就没有注意到李言在听到那个称呼的瞬间,不置可否地,稍稍挑高了眉梢。
这一顿晚饭吃得主宾尽欢,到最后,冯教授面色发红说个不住,显然是有些喝多了。李言先替冯教授夫妇叫了汽车,将他们送回家,自己却不愿坐车,拉了谢方思的手,在春末微凉的夜风里,一路踱步走去替谢方思安排好的公寓楼。
站在公寓楼二楼的套件门口,李言从口袋里掏出大门钥匙,递给谢方思。等后者开了门,刚走进去一步,他便紧随其后,一面转身闪进了屋内,一面单手掩上了房门。
李言提着的皮箱子落在脚边,发出“砰”的闷闷的声响。谢方思的后背贴在墙上,已被李言重重地吻住了。他今晚也喝了两杯黄酒,呼吸之间都带着醇厚的酒香,谢方思略闻一闻,便觉得要醉了。
到底没有吻很久,李言控制着自己,最终含着她的嘴唇舔舐了一下,算作结束。他不吻了,含着笑意与趣味道:“思思?”
谢方思显然还没有从那一个吻中回神,整个人混混淘淘,只觉得由他口中吐出的两个字,像石子敲击在心房,引来浑身的颤栗。
李言凝视着她浑然沉醉的神态,心里满意至极,也就不再去和一个小娃娃计较称呼的问题。他稍稍退开一点,在依旧很贴近的距离下低哑着嗓音道:“我回去后就联系报社,记得买明天的早报来看。”
谢方思还在喘着气,他一退开,便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臂稳住自己。李言却因为她的动作,浑身都僵硬了,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他兀自喘息缓解着,笑叹道:“我是决心忍耐一个月的,你要害我破戒吗?”说罢,又在她腮边吻了一下,才绅士地彻底退开,向她道晚安。
今天已经晚了,谢方思梳洗之后便早早地睡下,预备明天先收拾行李,后天起,再去各所大学应聘面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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