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男子吃惊瞧着陈殊,倒也没有开口否认。
仆从上了茶,德国商人点点头,道:“诸位知道,一套崭新的肥皂厂设备从德国运过来,足足要一万英镑,兑换成中国的货币,也就是十万大洋。”
下面就有人说:“弗兰克先生,您也说了,崭新的才要十万大洋,您这批机械都用了一年了?”
德国商人弗兰克点头:“当然,因为机械用了一年,因此便折价,按照八万大洋出售。”
那位年轻人,依旧磕着瓜子,闻言道:“弗兰克先生,据我所知,先前的英国商人费尔出售了一批肥皂厂机器,也不过才五万大洋。”
这话好似投入湖水的石子:“弗兰克先生,这未免也差得太多了吧?”没有谁会愿意多出三万块大洋的。
弗兰克连连摇头:“不不不,一分价钱一分货,我的机器就是值八万块。”
那个年轻人站起来:“弗兰克先生,买了你的设备,你带着技术人员一起走,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下面的商人都疑惑的望着弗兰克,好在他镇定,摆手:“没有这样的事情,没有这样的事情。”
那年轻人哼哼笑:“是吗?你们这些外国人不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吗?工厂的重要车间,从来也不用中国工人,只用西方人和印度人,不就是怕中国人偷学了技术吗?”
弗兰克摊手,无奈道:“这位先生,我想,无论在哪个国家,关键技术秘方保密对一个企业来说都是很重要的。更何况,德国法律对此有严格规定,某些重要的行业,如果泄露了关键技术,被举报之后,要承受高昂的罚款的。”
那位年轻人掏出一叠报纸,一份一份分发给在座的众位商人:“诸位都看看这报纸……”
弗兰克见他不是来买机械,而是来捣乱的:“先生,如果你再这样,我只能暂时请您出去了,我和他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谈。”
那位年轻人笑笑:“弗兰克,用不着这样,咱么还在金门大酒店喝过酒的呢?”
弗兰克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在他眼里,这里东亚人几乎长得都差不多,小眼睛,塌鼻梁,黄黄的皮肤,实在分辨不了谁是谁,多数时候是他的华人助理提醒他。
那位年轻人叹了口气:“哎,您贵人事忙,不记得也很正常。你忘了,一年前,宝生大药房的杜老板杜仁礼请您吃饭,请教肥皂厂的事宜。”
弗兰克这才想起来:“你是杜先生的公子,喔,那时你只有这么高呢……”弗兰克往胸前比划、比划……
那位年轻人抱胸斜站着:“难为您还记得,不过那不是我,是我另一个弟弟……”
这时下面的都都看完了那张报纸,那是一张一年前的旧报纸,写的是宝生大药房的杜仁礼杜老板,买了肥皂厂的机械,谁知一个月后技术人员全都被抽走了,积压了很多的原料,无法生产。最后资金链断裂,肥皂厂破产关门,要不是当时的药行同行帮衬,杜仁礼险些卖掉祖传的药房去补窟窿。
而这位杜仁礼也因为这件事情,一蹶不振,两三个月就去世了。
当时《光明日报》把这件事情报道出来,各家报纸纷纷跟进报道,很是引起了轰动,上海几乎人人都知道。
第27章 第 27 章
下面坐着的几乎都是外地客商, 上海商人一个也没有, 几乎都不知道这件事。就算有一两个看过当时的报纸, 也很难把弗兰克与之联系起来。
这些人这时候看完了报纸, 一个个脸色铁青,有些激动的站起来:“弗兰克先生, 咱们也是打过几回交道的,报纸上的事情都是真的?你们外国商人就这样联合起来来坑我们中国商人?你们不是口口声声最注重契约精神, 最守诚信的吗?”
下面的人都议论起来, 一个说:“怪不得,今天在座的没有一个上海商人, 我开始还奇怪。开肥皂厂这样的好事,又是在上海, 怎么没有一个上海商人?感情是上海的商人都骗过了, 专挑我们外地的下手……”
陈殊静静看着, 此刻开口道:“圣母玛利亚的德国大夫跟我说德国法律有规定, 是决不许泄露肥皂厂的技术的, 德国商人绝不会出售肥皂厂。我开始还不信,原来弗兰克先生打的竟然是卖一堆废铁给我们的主意……”德国有没有这样的法律不知道, 但是陈殊这样一开口,众人不由得信了……
那位东北客商王德昭脾气最为火爆,站起来骂道:“这些洋鬼子,没一个好东西, 都是一群瘪犊子玩意儿……”
弗兰克不停的挥手:“诸位, 静一静, 静一静。”
下面吵吵嚷嚷,弗兰克的声音根本就听不见,局面渐渐失控。
弗兰克只好重重的拍桌子,终于安静了一点儿,他大声道:“诸位冷静,冷静,杜先生的事情实在是一个意外,我本人对此深表歉意。”
那位挑起事儿的杜公子哎呦一声:“得,弗兰克先生您这歉意还来得真及时。”
中间有一位看起来德高望重的开口道:“先听听这洋鬼子怎么说?”
弗兰克大声道:“杜先生的事情实在是一个意外,英国的肥皂厂商人恶意竞争,出了高价挖走了技术工人和研究人员,我也没有办法……”
这些话完全不能说服这些商人,没有人想买一堆废铁回家,下面有人问:“这种恶意的挖人,我们根本毫无办法。你们的技术工人和研究人员都是德国人,倘若他们走了,我们的肥皂厂设备就是废铁,谁会花八万块买一堆废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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