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昱却在皇甫昕之前先开口了。
他声音很是温和,仿佛是一个慈爱的长辈,对着一个宠溺惯了的小辈,声音里还带着哄孩子意味,轻柔和缓至极:“小桂子,拿把椅子来——香香,哦不对,大哥哥又错了。小玥儿,来,就坐在三哥哥身边吧,一直抱着花花也累了。”
曦玥一直很实诚,这时也不例外,她乖乖地说实话:“大哥哥,曦玥不是很累,就是说了好多话,有些口渴。”
皇甫昱笑眯眯点点头,“嗯,大哥哥知道了。”
然后,他也没看想要吩咐人上茶的杨夫人,直接转头看向脸沉如水一直盯着吕老夫人的皇甫晟:“晟儿,为兄看你的茶水没动过。”
皇甫晟这才别转视线,也不等曦玥起身过来,自己就端着茶盏走了过去,一手揭开盖子,一手端着茶盏,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慢些,还有些烫。把花花交给小德子——”
吕老夫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睛瞪得老大,眼珠子差点脱出眼眶。
只见瑄郡王皇甫晟的小太监小心翼翼接过那个被她肆意骂过的小猫,皇甫晟本人则小心翼翼地给那个被她骂过是帮凶的小姑娘端着茶盏,慢慢给她喂着茶水。
小姑娘似乎很熟稔地将两只手搭在瑄郡王皇甫晟的手腕上,埋头“咕嘟咕嘟”大口喝着水,然后,她抬头朝瑄郡王摇头,用很寻常的口气说:“喝饱了。”
瑄郡王刚抬起绣了龙纹的郡王蟒袍的衣袖,似乎给她擦拭嘴边的茶水,但顿了顿又从袖子了掏出了一方皱巴巴的手绢,细细地挑了没有绣纹的地方,给她擦了嘴巴。
端着茶盏回到自己座位前,瑄郡王还轻轻地说:“要是待会再渴了,就和三哥哥说。”
曦玥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十分听话地点点头。
吕老夫人脑子“嗡”地一声,一片混乱,眼前到处在闪着金星,什么都看不见。
她脑子乱,心里更乱。
额头和后背的冷汗涔涔而下,脊背僵硬,手脚似乎有些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她像是一只即将要被扔进油锅的虾子,绝望到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她拼命瞪大眼睛,才勉强转动了一下眼珠子,视线颤颤巍巍地放在了她的兄弟杨阁老身上。
不敢说话,不敢动弹也僵硬得动弹不了,吕老夫人只得用求助的眼神,哀求地看着她平日里一向偏单她的兄弟。
那个小时候曾经用命护着的兄弟。
她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愿望,只求在之前的所有日子里,她没有把杨阁老这个思想板正到顽固的兄弟的情分给挥霍完。
若是没有荣王世子如此强势的维护,也许光是一个安郡王一人,她的兄弟也许还能护她一二,可是,眼下看来,她今天是凶多吉少。
吕老夫人心中的念头百转千回间,她几乎已经一脚踏进了黄泉,眼神颓然,脸色灰败,仿佛一个即将被砍头的人犯,早已没了任何生机。
不,还有生机的!
吕老夫人突然眼前一亮,眼底一抹精光悄然闪过。
就在皇甫昕询问屋中女眷的时候,他的人已经在别的地方找到了多处线索。
“世子,吉服埋针伤人一事,已然有了线索,”皇甫昕听完禀报想皇甫昱拱手。
皇甫昱脸色肃然地点头,带着屋里神色各异的人往前院而去。
皇甫昕经过上次一波三折的沉媚禁药一事,在京城名声大噪,有说他破案神速的,也有说他破案神助的,但谁也没有想到,不过短短不到半个时辰,他的人已经查到了线索。
杨老夫人婆媳和一脸惊喜,傅大人一直绷着的神情也终于有了宽色。
吕老夫人低着头,谁也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
杨阁老则眉头皱得更紧,连平日里细心保养的胡须有些乱糟糟都没有去捋过一把,既然刑部侍郎的人已经找到了线索,他再想阻止的结果,也许就是皇上的震怒了。他现在的心绪复杂难辨,他知道胞姐刚才一直在向他求助,但是,皇室大婚不容儿戏,面对皇甫昕令人惊惧的断案手段,他也已经无能为力。
曦玥跟在最后面,她看看月亮姐姐,又看看三哥哥,心里有些想不好。
按理说她是送亲之人,应该陪在月亮姐姐身边,可是,三哥哥在这里,她更想和三哥哥在一起。
她打心里觉得,走在三哥哥身边,好像更安心一些。
她正皱眉用力想着,皇甫晟已经走到她身边,熟悉的大掌已经轻轻将她的小手握紧。
两人的宽袖遮住了相握的双手,一致的步伐让他们在外人眼里,不过是走得比较近而已。
小手感觉被大掌用力握紧了一下,曦玥也用力回握了一下,微微侧头,她朝三哥哥弯弯眼,用口型说着话。
三哥哥,我刚才很厉害呢!
皇甫晟也微微侧头看她,眼角带着一丝安抚的笑意,没说话,却微微颔首。
他深深隐藏了眼底深处几分阴森与狠厉,仿佛一个死神暂时收起了他的收割生命的镰刀,也像是一个黑暗的恶魔穿上了温暖的白衣,而这一切,这是为了让他倾心守护的小姑娘感觉一丝心安而已。
他想说,我都知道了。
包括那个吕府的少爷用弹弓差点射到了你,包括吕府的老妇人你说你是低贱的商贾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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