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之栩悄然走到李青云的卧房。
远远看到他拿着毛巾,很耐心的为李青云擦拭着面庞,窗外的白光倾数泄在他身上,那一刻姜之栩想到的只有“虔诚”二字。
他察觉到她的凝视,却没有看她,开口说:“你到我房里等我。”
她抿抿唇,不语,转身去到他的房间。
打开门,闻到熟悉的薄荷混烟草味儿。
姜之栩一直都觉得,他的味道就像他的性格。
他的房间是简单的灰黑色调,里面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和一个衣柜,连椅子都没有。
姜之栩在他床尾坐下。
没一会他就推门进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她不知道他怎么想,但她的眼皮跳了一下,接着就坐不住了,局促站了起来。
他扫她一眼,清清冷冷说了句:“坐。”
她不动。
他走过来将她摁到床上,随后自己也坐了下来。
他的手一直搭在她肩上不动,盯着她仔仔细细看了几秒,随后伸手试探的摸了摸她的脸颊。
她向后缩了一下。
他顿住,放开她,问:“我也不和你弯弯绕绕了,之前让我再等等,是因为脸?那天谢秦结婚,你说有事瞒我,也是因为脸?”
她不明白为什么忽然想哭。
听他这么问,她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泪意直逼眼眶,可她不是软乎乎倒在男人怀里求安慰的性格,只是忍着,说:“嗯。”
他缓缓喟叹了一声:“怪不得。”
她安静看着他。
他眼底一片晦暗:“我打电话问过常灵玉了。”
“然后呢?”
“对不起。”
姜之栩的眼泪扑簌而落。
以前姜之栩一直不理解,为什么“我爱你”,“对不起”这样的字眼会这么催人泪下,直到这一刻,她才体会到万语千言都滚在喉头,最后只可用三个字概括的意味。
李衔九当然是要接住她的泪,只是他并不温柔,胡乱擦着她的脸,把她的粉底都擦花了,露出那一道很淡,却怎么都抹不掉的痕迹。
李衔九沉沉看着那道痕:“我问常灵玉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将我骂了一顿。”
常灵玉是这么说的——栩栩都难以开口,我们外人怎么好主动跟你提这么敏感的事?再说了,一开始是谁和我们这帮人减少联络的?是谁说她的事以后都别和你提的?
他几乎快忘了,他曾这样推开过她……
姜之栩颤抖着抑制住哭意:“你没跟人家发火吧?”
“你又把我当混蛋了?”
姜之栩噗嗤一笑:“他们都知道咱俩的事,那时候你也难,谁会眼巴巴跑你面前告诉你,‘喂,李衔九,姜之栩毁容了’,哎呀我想想都觉得这人不是傻子就是坏……”
他忽然倾身而来,一吻封唇。
尽管只是蜻蜓啜水那样在她嘴上碰了一碰,可她还是颤栗了一下。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一字一句告诉她:“我没发火。”
他谢谢常灵玉还来不及。
被骂一顿,他心里还能好受点。
他摩挲着她脸上的疤痕,问:“为什么不和我说?”
她怕他误会,解释说:“我知道你不会嫌弃我,可我过不了自己那关。”
以前她总觉得自己不在乎相貌,更不理解那些喜欢整容的女人,可自从脸伤了,她才知道不在乎不是因为她淡然,而是因为她本来就有。
直到上帝把她的容貌收走,她才发觉原来长得漂亮曾给她带来太多好处,之前她身在其中,所以觉得理所应当。
可是真的理所应当吗。
不是的。
自卑就像一种隐形的蛊,随着血液渗透到五脏六腑,平时并不会觉得怎样,可它却总在关键时刻出来吞噬你的意志力。
姜之栩说:“多疑最让人痛苦的点在于,有时候别人一句话一个眼神,忽然让你觉得不舒服,可是你又不确定究竟是自己太敏感,还是别人真的有那个意思……”
李衔九点点头:“所以这几年心理压力挺大么?”
她眼眸闪了闪:“嗯。”
李衔九问:“最开始见你的时候,你还戴口罩,那时候脸恢复的没这么好吧。”
“那时候疤是褐色的,还遮不太住。”
李衔九长吁了一口气:“如果不是能遮住了,你是不是不会去厦门找我,也不会跟我和好?”
姜之栩一下子心虚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那样低下了头:“对不起。”
李衔九许久不语,就在姜之栩以为他要这么一直默然下去的时候,他忽然狠狠骂了句脏。
“你知不知道你说对不起就像在抽我巴掌。”
“……”轮到姜之栩无话可说。
他又问:“要是好不了呢?”
姜之栩抿抿唇:“你真想知道?”
“嗯。”
“我有设想过,永远不让你知道。”
第60章 拥抱 然而他们总归是要在一起的
姜之栩的话, 让李衔九眉眼间积攒一片燥闷。
他下意识摸兜找烟。
这些年太多无能为力的时候,他纾解不开,都要做一个点烟动作, 烟上的火点燃了,心里的火才能略微压下去。
可是掏出打火机的那刻, 他忽然想起她闻不惯烟味,和好之后, 她舒缓了他的烟瘾,这次他也是心甘情愿丢下尼古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