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舟,如何?”
“人已经救出来了,没有伤亡。”
穆清淮松了一口气,叶兰舟只派白云带话,说人救出来了,并没有详细说。
“惊动太子了么?”
叶兰舟点了点头:“太子已经知道他们是大义寨的人了。”
“那……太子怎么说?”穆清淮呼吸一顿,不敢往下想了。
当初是黎溶亲自带人剿匪,大义寨和黎溶的人火拼好几回,各自死伤都挺惨重,甚至就连初八的手臂,都是被大义寨的人砍断的。
且不说兵贼不两立,就冲着双方的伤亡,这都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叶兰舟回道:“太子有令,命大义寨之人潜入南楚军中,帮助燕冲得胜。任务完成之后,不论死活,此后再不追究,世间再无大义寨余孽。”
穆清淮一愣,瞬间明白了,太子这是给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
“人我都已经带过来了,就在大营东北五十里开外,穆清淮,你去见见他们吧。”
穆清淮沉默不语,唇线抿得笔直。
“穆清淮,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你该知道,当了山贼,就只有死路一条,他们犯的是国法!”
若非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在三国混战的战场上,黎溶也不会法外开恩,而是会把他们就地正法、以正纲纪。
穆清淮是将门之后,朝廷的法度,他再清楚不过。
黎溶能给他们一个机会,属实是法外开恩。
“我这就去,你歇着吧。”
穆清淮站起身,正要走,叶兰舟忽然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
“啊?”穆清淮错愕地看着叶兰舟,以眼神询问。
叶兰舟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穆清淮,你记着,你是平南大将军,你唯一要做的,就是镇守在中军大帐里,你不能以身犯险。”
穆清淮梗了梗,他确实是想陪大义寨的人一起潜入南疆军中,执行秘密任务。
“穆清淮,做了三军统帅,就要对得起手中的帅印,对得起三军将士,对得起皇命托付,你没有任性的权力。”
穆清淮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这是他们欠下的债,原就该他们亲自偿还。穆清淮,你帮不了,也不能帮。”
穆清淮怔怔地看着叶兰舟,许久,才落寞地扯了扯唇角:“我记下了。”
“去吧,我等你回来。”
穆清淮脚步一顿,回头看着叶兰舟。
昏暗的灯光下,她的脸有些模糊,然而那双眼睛却璀璨如星,光华灿灿。
“兰舟,你一向如此冷静,我佩服,却也……”顿了顿,怅然一叹,“呵,我去了,你歇着吧。”
叶兰舟蹙了蹙眉,一头雾水地看着穆清淮的背影。
当初的熊孩子,早已在不知不觉间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穿着一身银光闪闪的盔甲,显得威风凛凛,宛然有一代名将的风姿。
只是莫名的,叶兰舟总觉得,穆清淮颀长挺拔的背影,总有股子萧索冷寂的意味。
心口梗梗的,有些膈应。
啧,可能是料到大义寨这一去,伤亡不会轻,所以心情难免沉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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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清淮最后一次见顾平生,还是北燕之战结束后,为了开牧场,他亲自安排顾平生等人北迁事宜,距今已有一年多。
再次相见,爷俩都禁不住红了眼眶。
“爹!”穆清淮下了马,跪地磕头。
顾平生双手搀起他,眼含热泪,哽咽道:“大将军折煞罪人了。”
当初救下穆清淮时,顾平生就知道这少年不是一般人,但做梦也没想到,他竟然是忠良之后。
穆清淮磕了三个响头,强忍着泣音道:“一日为父,终身为父。爹,请受孩儿三拜。孩儿不孝,不能尽孝于爹跟前,请爹恕罪。”
顾平生单膝跪下,抱着穆清淮不让他磕头:“淮儿!我的儿啊!”
山贼窝里出了个镇守边疆的大将军,顾平生又是骄傲,又是忐忑,生怕穆清淮的底细被扒出来,会连累到他。
穆清淮扶起顾平生,大义寨其余人等纷纷向他跪下磕头请罪。
“各位叔伯兄弟们,快快请起!”穆清淮抽了抽鼻子,把满眼雾气用力逼回去,“时间有限,长话短说。兰舟已经同我说了,太子殿下法外开恩,恩准各位戴罪立功,只要大伙儿能挺过这一关,往后便再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顾平生问道:“淮儿,不知太子殿下要我等做什么?”
“潜入南楚军中,烧毁粮草,暗杀南楚将领,相助北燕打败南楚。”穆清淮压低声音说道。
大伙儿一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北燕要打南楚?他们不是联手打咱们东黎的么?”
“我东黎与北燕不共戴天,岂能帮助北燕?”
“少当家的,太子殿下这命令是不是下错了?”
穆清淮抬了抬手,示意大伙儿噤声。
“国家大事,三言两语说不清。各位只需记着,潜入南楚做些手脚,只要能令南楚军心不稳、士气涣散,那便够了。”
山贼也是有组织有纪律的,穆清淮原本是大义寨的少当家,他说的话下的令,还是有一定分量的。
“我如今身为平南大将军,不可擅离职守。因此南楚之战,我不能随各位叔伯兄弟同去,还请各位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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