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丫吸了下鼻子,说道:“很熟也算不上,不过他帮过我们家。不知道王大哥有没有留下什么……遗物?”
“这……”裴千户犹豫了,春丫解释道,“王参将的夫人现正住我家,如果有遗物,我可以交给王参将的夫人保管。”
裴千户这才让人取来一个显然是贴身常用的荷包和一封信,交给了春丫,让她转交给王夫人。
春丫拿了东西,到处找道玄,终于在城门口找到了正要往城楼跑的和尚,“师傅!!”她喊道。
道玄回头一看,是春丫,便跑了过来说道:“怎么了?你咋天天在这军营里混啊,你看你这脸,几天没洗了?都雌雄难辨了,王宗源带兵在来的路上了,放心吧,这回应该是死不了了。哦对了,你们家还有地儿住吗?”
春丫也不答他,只说道:“王寻可能死了,师傅,咱们得把他尸首找回来。不然……任凭他在野外被野兽吃了,我总觉得……太惨。”
“死了?!哦……他是那些死士里的?哦,那估计是没戏了。”道玄貌似自言自语道,他看着春丫要哭未哭的脸,说道:“你跟他也不算熟啊,何必呢?人死不能复生,不要冒这个险了。万一外头还有叛军零星埋伏,你跑又跑不动,打又打不过,何必啊!再说你又知道他在哪儿?外头那么多尸体,找不过来的。”
春丫沉默了,是啊,何必啊,如果人真的死了,又何必执着于尸体放在哪儿,他们又不算熟。
可是,她明明还记得那日给王寻塞芝麻糖的时候,那张长的过分沧桑的脸上既嫌弃又无奈又有些小开心的表情。
那个时候,他是活着的呀。
“师傅,他要是活着等着咱们去救呢?”春丫仰头看着站在城楼楼梯上的道玄,天真的问道。
道玄沉默一刻,才叹了口气说道:“我知你心善,可这会儿活着的概率,就犹如……犹如你爹能当上当朝宰相的概率。”
“那概率还挺高,我觉得。”春丫真诚的回答。
道玄都被气笑了,“我呸!!少捏鼻子做梦了!!那我问问你啊,我就随便问问,我没想跟你去啊。我问你,如果,我只是说如果,要去找的话,你怎么找人?外头那么多……”
“大金啊,我家大金定能找到,您看,我有王寻的东西!”春丫掏出了王寻的遗物给道玄过目。
道玄心中警铃大作,告诉自己,千万别上这小骗子的老当!!
半个时辰之后,城外的官道上,在夜色的掩映下,有两个人形轮廓正在往前快速移动,旁边还跟着条在惨白的月色下闪着金光的狗。
“艾玛,你倒是快点儿啊!!”道玄不耐烦的低声喊。
春丫根本说不了话,一说话就泄气,一泄气就跑的更慢了,只挥了挥手,让道玄闭嘴往前走就完事儿了。
“这狗能成吗?”道玄又问。
春丫疯狂点头,心中喊:我金哥哪儿有不成的!!他能把咱一家三口都带穿越了,找个王寻,小菜一碟!!
大金:妥儿!!
两人出了南城门,道玄说汝南王定是从西面来的,所以死士定是往西面而去,所以两人一直往西跑了半个多时辰,却一直没有见到搏杀的痕迹。
春丫都快累嗝屁了,道玄见她已经气喘如牛,一叠声的骂着废物,又把她给背了起来。
终于松了口气的春丫,任凭道玄怎么骂都不还口,就怕她师傅一火大给她扔了,且再三保证,只要逃过这一劫,回家天天练功夫,绝不懈怠。
背着春丫的道玄,反而发力跑起来更快了,春丫这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能拖后腿。
直到跑了一个多时辰之后,道玄才慢慢停下脚步,春丫从道玄背上滑了下来,见前面明显是有过激烈的战斗,比不上他们南城门外的尸横遍野,但也有很多尸体,横亘在路上,在惨白的月色的衬托下,令人心生畏惧。
春丫忍不住的颤抖,这冰冷的空气里夹杂着血腥味和渐渐发散出来的尸臭味,让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可道玄却说:“打仗,本就是用命搏命,今日若不是这些人躺在这里,那昨日,就是你们沛丰县城的死忌。行了,别抖了,你跟你家狗说说,让它赶紧找人。”
“大金!”春丫叫来大金,给他闻了闻王寻的荷包,大金汪汪两声,便跑入了战场,一路闻闻停停,停停闻闻,越走越往山崖而去。
直至走到山崖边,大金停了下来,对着春丫叫了两声。
“在下面?!”春丫问大金,大金又是汪汪两声。
道玄往下看了看,这山崖倒也不算太高,差不多有一丈多高,下头是个河滩,就听春丫说:“师傅,大金说就在下头。”
“可以可以,你倒是能听得懂狗说话。”道玄吐槽道。
不过说归说,既然来了,那便下去看看吧,他一手拎了狗的后脖颈,一手拎了春丫后背的衣裳,一个飞身,便下了悬崖。
下得悬崖,大金又是一阵走走停停的寻找,最终在靠近悬崖底部的一处芦苇丛中,找到了王寻。
春丫和道玄凑近一看,虽然脸上都是血迹,但的确是王寻没错。
“王大哥,咱们来送你最后一程了。”春丫用浓重的鼻音说了一句。
道玄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行了,能有个全尸不错了,别哭了,先找个地方埋了吧,等王宗源来了再给他挖回去,免得到时候叫野狗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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