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易怕小医院不靠谱,就打车去了华城有名的二院。
一通检查下来确实没什么事,就是他俩猜测的那样,急性肠胃炎。在医生的建议下,吴聿恒吊了一瓶消炎药和一瓶葡萄糖。
两人坐在冷清的输液大厅里,顾易觉得有些好笑:“咱俩可能八字不合,这两个月不是你送我来医院,就是我送你来,中间还搭了个你爸。”
“乌鸦嘴别说了。”
吴聿恒撇撇嘴,他可不想再送顾易来一次。
“你这两瓶得挂一个多小时吧?”顾易抬头看了一眼吊瓶,“那八成是赶不上《难忘今宵》了。”
值班的护士听到两人的话,走过来关心道:“想看《春晚》吗?我帮你们把电视打开吧。”po⑱Ⓑe.Ⅽoⓜ(po18be.com)
她说着拿过遥控器,打开了挂在墙壁上的电视。
“今晚没什么病人,电视就没有开,你们来了我也能看两眼。”
小护士笑着吐了吐舌头,顾易也忍俊不禁,用手肘戳了戳吴聿恒。
“还不谢谢人家。”
吴聿恒嘴上嘟囔着“你怎么不谢”,回头还是乖乖道了谢。
护士噗嗤一笑,对吴聿恒说道:“你们是姐弟恋吧?感情真好。”
吴聿恒呛了一下,还来不及解释,顾易已经纠正道:“我是他老师。”
“啊,这样啊。”小护士闹了个乌龙,忙尴尬地道了歉,“你们两个都长得很好看,我还以为……”
“没关系。”顾易笑了笑,“谢谢你的‘好看’。”
小护士抿了抿嘴,也不好意思继续聊了,于是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吴聿恒这才拉下脸说道:“我可没把你当老师。”
“当别的也不行。”顾易往后一靠仰头闭目养神,“咱俩只能是这个关系。”
吴聿恒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隐约觉得顾易话里有话。
“我、我没那个意思。”
他此地无银叁百两,越说越心虚,忙找了个理由。
“我只是不喜欢你老摆出一副教育我的样子。”
“那你就听话点。”
又把他当小孩,吴聿恒心里郁闷。
“顾易,我是比你小,但不是所有东西都只有你说的对。我听你的,是因为我信任你……”
吴聿恒看向她,质问:“但你信任我吗?”
顾易自觉是信任的,只是她从来没有表达过。她似乎不太擅长发自内心的夸奖或祝福别人,特别是男性。
那些好听话,总是带着引诱或者驯服的目的。
“我遇见你的时候年纪是小,但这都多少年了。我长大了,你也变老了。”
顾易刀了吴聿恒一眼,后者忙改口:“是、是变成熟了。”
“反正就是你别总把我当小孩,应该把我当个男人看了。”
顾易瞥向他,说道:“男人在我这里不是敌人就是猎物,你确定想当?”
吴聿恒没听懂:“猎物是什么意思啊?”
顾易笑了一下,说道:“要吃掉的那种。”
吴聿恒愣了愣,卧槽,听明白的瞬间脸也红了。
他不禁吞咽了一下喉咙,心脏怦怦直跳,顾易这是在暗示他吗?
可她刚才不是说,他们不能是那种关系吗?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吴聿恒越想越头大,可惜顾易没给他更多的思考时间。
“我出去抽根烟。”
“……哦。”
顾易根本没带烟出来,不过是找个幌子出来冷静一下。
她知道吴聿恒只是习惯性顶嘴,并不是真的不满意她的“管教”。但不得不承认,他发泄出的不满情绪,其实源于她一直以来试图忽略的问题。
可能是从小时候起,她父亲就以男性身份在家里建立起了一堵高不可攀的墙。他和哥哥在墙内坐拥一切便利和优越,而她和妈妈只能在墙外被忽略被贬低。
所以顾易一直对男性抱有巨大的敌意和警惕,在两性关系里一定要成为强势的那一方,她才能获得安全感。
面对男性,她总是充满了防备,谁若让她难受,她必以牙还牙。不止面对吴聿恒,她对待周凉亦是如此。
周凉拒绝她,她就急着找一个跟他年纪相当的“报复”回去。可能之前睡周凉睡得太过容易,让她自以为占据高地,仿佛被周凉拒绝是绝无可能发生的事情。
可她忘记了,当初的“容易”,是因为她借了唐宁的名字。也许周凉的苦肉计美人计不过是她想多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对异性充满戒备和目的。
在人生地不熟的华城,周凉也许只是想要一个朋友,而她却一而再地企图破坏这种关系。
顾易觉得自己欠周凉一声道歉,为她的自以为是与自作多情。
她重新开了机,没几秒,上百通未接来电提示就蹦了出来。还来不及看,周凉就又打了过来,她忙接通了。
“周凉?”
那边反应了几秒,确定是顾易后,急促地喘了两下才慌张开口。
“顾易,顾易,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关机,你在哪儿……”
周凉断断续续的说完一句,哽咽就已经藏不住了。
“我找不到你,我找了好久也找不到,路人都不认识你,唐宁的电话也打不通,我找不到你……”
他不断的重复着“我找不到你”,像是在责怪顾易,更像是在怨恨自己。
“我是个瞎子,我看不到,我找不到你,你别丢下我行不行……”
电话那端吞咽着呜咽,呼吸像话语一样毫无伦次,一下下砸在顾易心上。
她半晌没能说出一个字,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眼眶发热。
直到感觉脸上发痒,茫然摸了一把,竟然摸到一片温热的水迹。
她哑然失笑,真是奇怪,她跟着这个小瞎子一起哭什么。
“我在二院。”顾易故作平静地说道,“一个朋友生病了,我陪他过来,你不用担心。”
“那我去找你,你就在原地等我。”
顾易想说不用,但她直觉拦不住周凉。
“你多穿点,打车过来吧。”
她原本想挂断电话,但是周凉怕她再次关机,苦苦哀求,于是两人就这么一直通着电话。
也没说什么,只是他坐在出租车上,她站在医院门口。
她听到电话里周凉在催促司机,司机安慰他吉人天相,她觉得有些好笑,但又笑不出来。
从美院到这边至少有半个小时车程,她明知可以去里面坐着等,却又莫名其妙挪不动步子。
周凉说了,让她在原地等他。
像是一句魔咒,她冻僵在夜风里,毫无自知。
周凉到达的时候刚好是十二点,有人在距离医院不远的河堤放起了烟火,电话里传来同步的炮鸣声,干扰了他寻找顾易的听觉。
他茫然站在医院大门前坪,急切地朝着电话询问:“你在哪儿?”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一声接着一声冲向高空的心跳。
有光在闪,可他什么也看不到,此刻他好恨自己是个瞎子。
周凉无助地大声喊:“顾易!”
有人握住了他被冷风吹红的手,让他放下了电话。
“我在这儿。”
烟火归于冷寂,夜空一片漆黑,那双星星一般的眼睛在流泪。
顾易忽然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顾易?”
周凉放开手机,迅速攥住了她企图撤回的手。
手机摔落在地上,顾易弯腰去捡,却猛然被周凉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他颤抖着双臂死死的圈紧她,一边重复着“顾易”一边伏在她肩头低声啜泣。
顾易沉甸甸的心,这一刻不知为何获得了赦免,她抬手轻轻拍了拍周凉的背。
“周凉,新年快乐。”
不是引诱或者驯服,是真心希望他不再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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