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呈接过纸笔,落笔想写「X」,又看了王余一眼,到底是没下得去笔,而是突然开口:“不对……就算我之前得罪过的人,有能耐不声不响地隔空偷钱,也未必知道这三千万的存在啊。”
光是从他手里偷钱算什么本事,就算把他偷得分文不剩,也饿不死他。
只有从他手里偷了别人的钱,才能把他一掌推下深渊,轻而易举毁掉他的未来。
王余捕捉到其中重点,倏忽一下站起身,凛起了眉目:“都有谁知道这三千万?”
“赎金数字没有外泄,所以只有苏程远,苏程志,苏家的老保姆,苏氏集团的财务,燕然,绑匪……剩下的,就是我自己带去的兄弟,还有从技术科借来的人知道。”
王余连忙翻了一下手里的绑架案资料,把他说的这几个人物都对上号,随后郑重其事:“这钱是苏家的,钱丢了现在苏氏集团属于瘫痪状态,所以不太可能是苏程远拿的,苏程志已经被控制了,他的个人资产你们市局的经侦也在监控,钱不在他手里。
绑匪被你们追丢的时候,卡已经在你手里了,他们没办法拿钱,其他人也同理,在钱转出的十一点零二分,根本就不在你身边,那个时候,在你旁边的……只有自家兄弟。”
“不。王科,我知道你信任我,我也信任我的兄弟,他们不可能这么做。”
“那你觉得还有谁,既知道有这三千万的存在,又能从你手里偷钱?”
应呈一窒,随即依然坚定的摇头:“不,如果有什么办法,在远距离下依然能够转走钱,那谁都有可能,现在的问题,不是谁有可能偷钱,是到底用什么办法偷了钱!”
王余站起身,笑了一句:“你自己去拘留室待着吧,记住了,你现在是重大嫌疑人,不是刑侦支队长,怎么查,查谁,这都是我的事。”
“王科!”
他回头,只听应呈言辞依然肯定:“我兄弟不可能害我。”
王余不语,自己溜溜达达又走了出去,然后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给自己手下的兄弟打了个电话——
“海外账号放一放,反正再催也催不出结果,先把市局刑侦和技术两个科的人,全给我查一遍,连带直系亲属的账号。对。谢霖?废话,当然包括谢霖。”
挂了电话,他顺着指示牌找到了刑侦办公室,谢霖正忙得脚不沾地,通缉令已经下发了,网宣那边忙着处理这铺天盖地的恶评,还得防着赎金疑似被警方监守自盗的消息泄露。
原本办公室里只有顾宇哲一台电脑,现在多搬了好几台进来,挤得人满为患,都在盯着事发现场的相关监控,有一部分人赶去现场帮交警设卡,谢霖还得分神联系人去盯着江还,见了王余,生怕手底下这群狼崽子再把人惹毛了,连忙带着他往外走:“王科,这是怎么了?”
“这案子,难啊。你们追捕的时候,是不是有很多热心市民来帮忙,结果追尾了?”
他讪讪一点头,抬手一看这会已经晚上七点四十六了:“这会,估计203国道那边还没清理干净呢。”
交警恐怕在背后骂死他们这帮不要命的疯子了,这大晚上的,光是那个大型追尾现场就有得忙了,还要他们分人手出来帮忙设卡。
“这事很难处理吧,市局当然不可能出钱赔付,但群众肯定要找个对象追责,再加上你们搞出这么大阵仗,人还没抓住……”
王余说着摇了摇头,十分感同身受,“估计网上铺天盖地的,正挨骂呢。”
他苦笑一声:“我到现在都没敢看手机,想也知道被骂成什么样。这钱丢了的事情再传出去,整家市局都要被人给拆了。”
“看来你是有一点心理准备了,那就上吧。”
“上?上哪去?”
王余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别告诉我,你没怀疑过那些「热心市民」。”
应呈是到了事故现场才拿到那张银行卡,从接过卡到从现场离开,前后也不过一分钟左右,无论钱是用什么手段被转走的,都必须在那个时间段近距离接触过那张卡,或者说是接触过应呈才可以。而……
那个时间段,应呈身边的除了自家兄弟,就只有那些「热心市民」!
谢霖顿时头发都快奓起来了:“你要我去盘查这些为了帮警方逮捕绑匪而发生事故的人?”
那他们市局还要不要做人了?
王余脸上表情更加同情了:“注意言辞,小心一点别被人打出来,加油吧年轻人!”
他后背一凉,冷风一吹就打了个寒颤,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头皮发麻,但考虑到应呈,还是一咬牙,长腿一迈奔着医院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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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零一。
顾宇哲本来陪着苏氏集团的财务一起去银行取钱,嘴皮子都磨破了,又奔波来奔波去办了一大堆手续,才终于让银行方面调出了密码,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结果一查,卡里早就一分钱都没有了。
那银行经理当场就打电话给了省局的经侦,他拦都拦不住,又被公司财务拉住好一顿纠缠,等到他终于脱出身来通知谢霖,省局的人都到了,他当然知道自家老大不可能拿钱,所以专门赶到现场,去找交警拷回了所有的执法记录。
大雨倾盆,竟在这盛夏的天增添了一丝冷意,他穿着雨衣,用物证袋里三层外三层地把U盘装好,抱在胸前,弹珠一样砸在脸上的雨又顺着脸颊滴进衣领,冷得他打了个寒颤,一路从停车场奔过来,只见有人身姿笔挺,手持一把伞,苍松似的立在市局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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