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应呈正回头看着自己,江还这才勉强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或许……是吧。”
应呈又转过头伸手去抚摸墓碑,仿佛是抚摸着那少年柔软的头发:“江还,你知道璟瑜绑架案的内幕,你知道真相,对吗?你曾经答应过我,天知神教的案子一结束,你会把什么都告诉我。现在,是时候履行这个诺言了吧?”
江还沉默,只听应呈继续问道:“我看过你从商场逃走时候的监控,那个时候你就已经犯病了吧?那么对于这几个月发生在你身上的一切,你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呢?
你知道你其实一直被关在我家小区吗?
就在我家对面那幢楼的601,自从我把你捡回家,他就一直在那里监视着我。
他甚至还给我留了言,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期待我们相见的那一天」,你期待吗?”
他转过身,定定地盯着他那双眼,言辞凛冽:“江还,他曾利用警方帮他铲除异己,也曾诬陷我偷了三千万,差点扒了我这一身警服,他费尽心思把你送到我身边,也日夜不休折磨了你好几个月,你觉得我们下一次相见会是和平的吗?你觉得,我会输吗?或者说……你觉得我会死在他手上吗?”
“应呈……”
“我知道你想保护他,但我也相信不久以后我们一定会狭路相逢,到那时,你是想看着他死,还是我死?”
江还死咬下唇,越是忍耐越是颤抖,半晌才终于开口:“为什么……为什么都要逼我做出选择……”
应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露出他伤愈后密布的疤痕:“我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你依然选择维护他,但就算你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也应该给璟瑜一个交代?”
他看着墓碑上泛黄到模糊的照片,动荡不已的心忽然平静下来,拂落了应呈的手:“他不需要我做出交代。”
“他蒙冤十一年!明明你一句话真相就可以水落石出,那是我等了十一年的真相!你为什么不说!”
他却突然笑开,只是那笑容里尽是悲怆沧桑:“应呈,再等等,把这些事情都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
“你处理个屁!你的处理方式就是一死了之吗?你当时说什么结案了就告诉我真相,不就是想死了以后就什么都不用管吗?
你以为只要你死了我就不会继续查?还是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问你,「小西」是谁?”
他终于浑身一颤,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会……”
应呈嗤笑了一声:“你真以为你刀枪不入吗?「小西」就是「X」,对吗?”
江还沉默,随即摇了摇头:“应呈,我可以为你死,但我不能说。我不能。”
“江还!”
“哪怕你像叶青舟一样审我,我也不会再说一个字。”
“你……”应呈话音刚落手机铃就响了起来,一看是叶青舟没敢拖延,撂下一句「站着别动」,就转开去接电话了。
江还趁机抚过墓碑上的旧照片,心情却反而沉淀下来。
——安心睡吧,我会替你照顾好他的。
他在心里对那个逝去的少年说。
“哥?什么事?”
电话那头是叶青舟凛霜一般的声音:“大事。孙纲死了。”
“什么?怎么回事?”
“具体你先过来了再说,这个案子可能要跟你们刑侦并案,我还要通知谢霖,你在哪,我派车过来接你?”
应呈万万没成想这个关键人物居然莫名其妙的就死了,一回头看了眼江还:“你到我家小区来吧,我先把江还送回家,他今天出院。”
叶青舟说了个「好」就匆忙挂了电话,应呈这才对江还说:“走吧,我先送你回家。”
“来案子了?”
他点头……
“那……”
应呈迅速打断:“你想都别想,我们这一篇不查出真相是揭不过去的。都在我账上记着呢,等我有空再找你算账。”
江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反而轻轻笑了起来,然后平静地跟着他一起回到了家。
禁毒的车早在小区楼下等着,一见应呈就把他接走了,他只能愕然独自面对这个新的狗窝——
短短一个月,应呈又把好端端一套房给住出了垃圾堆的效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生活态度也算是很厉害了。
但……
茶几上依然留着那个自制的小纸盒,里面压满了零零散散的纸币和硬币。
就算他渺无音讯,就算应呈曾经成为植物人,也曾经记忆错乱单单忘了他江还的名字,却依然保留着给他存钱的习惯。
不过他此刻无暇顾及,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一走进客房,只见房间里积灰三尺,灰尘在阳光下激烈舞蹈,那幅金丝边眼镜镜片朝下放在桌上,积了厚厚一层灰——
近视眼患者的血压立刻蹭一下飚上了两百八,再打开抽屉,果然……
那封《致你》还完好无损地压在眼镜盒底下。
双眼视力5.0的应呈并不懂眼镜的基础养护,甚至毫无常识,一时根本想不起来眼镜还有配套的眼镜盒,他出于温柔做的小小暗示,就这样被误打误撞地遗忘了。
不过……这样未必不好。
他将那封仔细誊抄过后的信件撕碎了冲进马桶。就这样,让应呈继续生活在迟钝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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