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呈沉吟片刻,问陆薇薇:“这个IP发过什么东西?”
她回过神连忙「哦」了一声,拿过顾宇哲的平板,一边点一边说:“是个一次性的小号,只发布过一个视频,但曝光率高得离谱,我咨询过平台,平台说查到后台有被纂改的痕迹。视频大意就是顺着当时的风向煽风点火骂警方无能。咦……居然更新了?”
“让我看看。”应呈连忙夺了平板,只见刚刚三分钟前更新了一个视频,画面里是一辆熊熊燃烧的轿车,配的文案是——
「再见」。
陆薇薇惊呼出声:“老大!看车牌号!”
——「兰B12345」!那辆黑色宝马!
叶青舟突然冲了进来:“应呈!走!出警!有辆轿车起火,车里还有人!”
“什么?”应呈一惊,差点摔了手里的平板,璟瑜……璟瑜就是坐那辆车失踪的!
他飞奔而去,却惊觉自己没有能用的车,站在满满当当于他而言却无比空旷的地下停车场。
没有光,没有风,更没有声音。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穿白衬衫的人影,有时稚气未脱,安静窝在教室座位上埋头做功课,有时又惊弓之鸟,团成一团缩在角落,一丁点动静都能吓得起跳。
现在,这个人又一次从他生命里消失了,就连这句十一年前没来得及说的「永别」,也不是亲口说的。
他就像幻影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鲜血淋漓腐败生蛆的旧伤上敷上温柔的良药,让这道伤不痛也不痒,不再流血,不再恶化。然后,他就又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那辆熊熊燃烧的车不断在眼前闪烁,有什么声音像利剑一样刺进耳膜里去,在他的大脑里反复戳刺、碾压、搅动,疼得他几乎失控癫狂——是幻听。是璟瑜惊恐的痛呼,以及他绝望的求救。
他蓦地想起了那个墓志铭——「他没有消失,只是化成了深海里的瑰宝」。
这次,他像宝藏一样深藏回忆连想一想都要小心翼翼充满虔诚的少年,是真的要消失了。
因为他清楚的看见,那个一身简单校服的少年被困在一辆着了火的轿车里,火舌一点点吞没了他,他用力拍打车窗,呐喊着求救,火烧火燎的剧烈痛苦令他五官扭曲,但应呈听清楚了,他喊的是——
“应呈!”
叶青舟这一喊与幻觉交叠,一把把他拉回了现实,惊觉自己已被冷汗湿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叶青舟立刻紧张起来:“没事吧?”
“没事,走,去现场!”
他也没车,但他尚且记得冲进地下停车场之前应该拿一把公车的钥匙。
上了车,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了他们两个人,他这才沉着声说:“冷静。消防说百分百人为纵火,我已经通知徐帆和曹叔去现场了,他们俩会尽快核实死者身份,在结果出来之前,那个死者都不能肯定是傅璟瑜,听明白了吗?”
应呈涣散的目光终于聚焦回神,想起那个视频配的文案,「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叶青舟一边开车一边又叮嘱了一句:“我可告诉你,现在你的安全我负责,如果你不能冷静控制自己的话,别怪我做事不留情面。”
他紧紧攥起了手,深海一般的通孔里突然喷发出炽热的怒火,答非所问地说:“哥,如果我要杀人,别拦我。”
叶青舟把车开得起飞,腾出空来看了他一眼,只觉心头发颤。
他跟各种各样的犯罪分子打交道,见过太多的亡命之徒,应呈现在的表情……
跟那些被逼入绝境的亡命之徒一模一样。甚至连他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形容词——危险,太危险了!
车停在一个露天停车场,跟那个账号所发的视频背景一样。
只不过……很显然,拍视频的时候可能才刚起火,因为现在火势蔓延,已经接连烧了好几辆车了。
在水柱冲刷下,火势逐渐得到了控制,正在一点点熄灭。应呈看见火中那辆只剩框架的黑色宝马,驾驶座隐约有一个被高压水枪冲得支离破碎的人形,心忽然揪了起来,下意识就要上前,却被叶青舟一把拽住了,像铁钳一样的大手用力过猛,攥得他手腕都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咔」,他一侧头,就听叶青舟冷静地说:“你别动。”
“哥!”
“我说了,你不能保持冷静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更何况,那并不一定傅璟瑜。”
对傅璟瑜有可能就是「X」的这个怀疑,只不过是一层心照不宣的窗户纸,而现如今,对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恐惧压倒了一切理智的怀疑,应呈仍然想要上前,叶青舟却如同扎了根一般巍然不动地把他箍在原地:“他的目标是你。如果他想烧死傅璟瑜,一定会让你见过过程,而不是只给你一个结果。应呈,你别忘了这小子有多擅长玩弄人心。”
他脑海里一声闷响。是的,「X」太懂怎么折磨一个人了。
他那虐待江还的手段触目惊心,更能让璟瑜在脱险多年以后仍然恐惧他的名字,足见他精神控制的能力有多令人绝望。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轻易让自己最重要的筹码死去呢?
回过神来,他却几乎能确认车里的那具尸体不可能是璟瑜了。
让他误以为死的人是璟瑜,痛苦得撕心裂肺,再告诉他璟瑜仍然是失踪状态,且他永远不可能找到璟瑜,才比较符合「X」一贯以来的恶劣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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