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君恩穿了一件酒红撒金褙子,气色也被这衣裳给衬得红润了不少。
她一进门便道, “你才回来休息几日?怎得这般急匆匆的又要走了?”
期间闭口不提秦孝恩的婚事,倒像是早已将此事给忘了个干净。
宋承治自也是个有见识有眼力的,这番回来原就是为的此事, 结果几番折腾也没能见着人,这时若再来提起, 倒显得是他不识好歹了。
于是将头低下,这时只低低应了一句。
“荆州的事物还未处理完善,小侄也不好在外多有耽搁。”
秦君恩道,“你既有心,那我也不多留你, 只是今日婶婶要出门,便来问你一句可否要同道出去瞧瞧?”
宋承治道,“敢问婶婶要去什么地方?”
秦君恩道,“那商姑娘如何说也是从我王府里嫁出去的人,原是该早些时候去瞧瞧她的,结果这几日忙别的便给耽误了,正巧今日七皇子也在,不如便随我一同前去?”
宋承治原是想拒绝,但左右思量之后,便还是点头道。
“那我便随婶婶走这一趟好了。”
马车压在泥地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沿途的树枝有不少都开了花儿,芳香混着泥土的清新,倒也是让人心情愉悦不少。
宋承治原是不知道秦君恩把这商知雪嫁给了何人,不过想来既然是他晋王府送出去的,那对方的身家如何也不该太难看才对。
可谁曾想直到站在这乡下的田地里,瞧见那一方木屋里住着的那一家人时。
宋承治这才发现,原是漂漂亮亮的江南姑娘,这时变得那副面黄肌瘦,粗衣麻布的模样,却也还被一个看来稍显年长的妇人给揪着胳膊骂道。
“你瞧瞧你这做的是什么活计,喂鸡喂不好,喂猪也喂不好,整日整日只会与我顶嘴,我家儿子为了娶你过门那是花光了家中所有的积蓄,原是还当买了哪个大户人家的宝贝回来,结果是你这么个破烂货。”
商知雪被人推在这院子前,头发散落在肩上,周身看起来都像是有伤。
妇人却还在骂她道。
“想来纵是出身不好,那也至少得是个干干净净,任劳任怨的姑娘才能配得上我家儿子,可你是个什么货色,那大户人家府上扔出来不要的侍妾,一个下等婢女,也值我家出的这十两银子。”
秦君恩远远瞧着,见状便摇了摇头道。
“也是她造化不好,原是沈嬷嬷告诉我这家男人吃苦耐劳又乐于助人,可哪晓得家里有这么一个恶婆婆,七皇子,你说我花了一万两黄金买下来的姑娘,十两银子卖给她们家,如何她们也是不吃亏的吧。”
宋承治原是瞧着,心下还有几分不敢置信,只是突然被秦君恩喊道,也是结巴了一句才说。
“啊,啊,是,皇婶说的是。”
秦君恩盯着人笑道,“按说家里娶了这么漂亮一个媳妇儿,任谁都是该高兴的,可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这穷苦之地的百姓,娶媳妇儿都不看漂不漂亮的,人家只看能不能干,吃不吃得苦,做不做的了农活。”
宋承治点点头,他苦笑着应声道,“原也是这样。”
秦君恩道,“你如何也与这商知雪‘夫妻’一场,这时瞧见,怕是心里也有难过吧。”
这话说来,宋承治倒是接不了,于是只好再苦笑一回。
秦君恩道,“这件事儿是怪我,没有提前考虑到你的感受,不过七皇子放心,婶婶这回也算是将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往后再有遇见合适的,漂亮的,门当户对的官家小姐,定是要先替你留意着的。”
宋承治不言语,虽是他与商知雪也并未情深义重到这等地步。
但秦君恩此举,确无疑是往他的脸上扇了一个大嘴巴子,甚至还到了要拿着镜子出来让他亲眼瞧上一瞧的程度。
宋承治心下难堪,情绪难免也阴沉下来了几分。
秦君恩见目地达到,便也不再多言,只是满脸笑意在站在这田边,再与那宋承治多瞧了一会儿后,这才又在那老妇人的叫骂声中离去了。
宋承治早上从乡下回来,下午便收理好了自己的东西准备去荆州。
临行前还与宋瑾修客气了几句话,但离开的时候却是也没有一个人出来送送他。
尽管此前这叔叔是与自己说过,他身体不好,皇位坐不长久,日后也是要留给他宋承治的。
但就这段时日以来,这晋王府待他的态度,秦家待他的态度,以及朝中重臣待他的态度,都让宋承治清楚明白的知道了,自己原也不过就只是一颗无足轻重的棋子而已。
现下是必须仰仗晋王府的势力,所以也没有办法,但是宋承治知道,他终有一天,是要靠自己站在那个位置上的。
于是为自己拉拢势力,以及收纳后期所必需用到的钱财,宋承治也是无所不用极其。
他在荆州留守长达六个多月,直到这时才算摆平了所有事务。
“这晋王从国库里批出来的库银及粮食,七皇子一人便收走了一半,剩余五成有四成都拿来通了各州县经手官员的嘴,到底剩下最后一成,竟是还高价卖给周边县市,拿回来的财物摆平这灾情,做的是滴水不漏,当真令人拍手称绝。”
荆州府衙的知府在这厢房内,一手端着热茶,一边还不忘夸赞了他宋承治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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