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番话,顾芷柔转头要走时,小男孩却追上她,问的话却半点没由头:“你买这么多烧饼做什么?”
顾芷柔只笑笑,“你问这个做什么?”
小男孩低下头沉默片刻,“你分明就是个大姐姐,穿成这样,是打算往木城去吧?”
瞧着年纪小,可脑袋瓜儿却实在不笨,顾芷柔转头望了望他那站在铺子前边的阿娘,没人怜惜的孩子总是早慧,这句话在自己和阿珩身上不是也都应验了?
她只蹲在他跟前,摸摸他半扎着的头发,“小脑瓜子这般聪明,为何先前就是不愿意说话?你是如何瞧出来的?”
那男孩又将头低下了一会儿,片刻之后却是伸手摸了顾芷饿的脸颊一把,往她跟前晃晃,“从前我和姐姐打闹的时候,也常常往脸上抹香灰。”
顾芷柔听了这话,却是皱了皱眉头,瞧着那妇人的年纪,就算这小男孩还有个姐姐,应该也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
“那你姐姐呢?”顾芷柔声音放缓了些,柔声细语地问他。
却见那小男孩小脸皱成一团,清澈的眸中多了深深的恨意,“姐姐她……两月前被离国人杀了,阿娘为了救姐姐被划伤了喉咙,刺聋了耳朵,阿爹为姐姐报仇去了。大姐姐,若是你去木城见到了我阿爹,一定要告诉他我和阿娘都好好的。”
顾芷柔没想过,不过是这样一小间藏于小巷的烧饼店,店主家中却背负着这样沉重的故事,也不过两月前发生的事,难怪小男孩不想说话。
她只低下头,牵住他的小手捏捏,“大姐姐见着你阿爹一定会帮你同他说,但你要在苍州城中照顾好自己和你阿娘。”
见他乖巧地点了点头,顾芷柔又揉了揉他脑袋交代了声:“如今苍州城中也乱了,若是家中的食物还够,就不要随意出门走动,看顾好你阿娘。”
说着她转身走了,小男孩站在原地,眸中似有丝不舍。
如今有了干粮,主仆三人坐上马车,朝北城门去了,北城门已经关闭,守城的是刺史身边的爱将。
见几人赶马出城,身后不知何时还多了几个骑马的侍卫,他只蹙紧了眉头,士兵就要掀帘盘问时,十七将腰牌亮了出来。
“吾乃珩王亲卫,此行是要前往木城寻找殿下下落,还请将军快快将城门打开。”
那位守城的将军自是知道珩王如今对于大周的重要性,朝城门底下的将士点点头挥挥手,众人立时将城门打开来。
顺利地除了城门,几人便快马加鞭往木城赶去。
五日的路程,一行人一路上紧赶慢赶,三日便到了。
可到了木城南城门,却被守城将士拦在了门外。
不知道为何,那些将士愣是连珩王亲卫的腰牌都不认了。
越往北走天气越凉,如今已入冬,好在众人都穿得多些,还不至于被冻僵。
只是几个姑娘家怕冷,马车上虽可以生火炉,可到底带着的木炭已用尽了,迫不得已,主仆三人只能下马车跺脚取暖。
身上穿了夹袄,披了又厚又长的大髦,顾芷柔还是冷得直跺脚。
又过了许久,顾芷柔才想起,军营中有个人自己认识。那日去南城门下送萧珩时,她依稀望见了赵景尧。
她只抬头捂耳朝着城门上大喊:“我要见你们赵景尧赵小将军!”
喊了一声,城门上的将士似是没有听见一般,她又喊了一声。
却因为天气冷,四肢有些颤抖,她的声音压根儿做不得假,分明就能听出是个姑娘家。
守城的将士们皱皱眉,却是开始起哄。这战事虽吃紧,但他们总能苦中作乐,调笑着说是赵小将军在盛京城里惹下的风流债,如今那姑娘直接不惧生死地寻来了。
笑闹间,却是有人去给赵景尧报了信。
顾芷柔瞧见从前那位吊儿郎当的少年郎,如今身披铠甲、威风八面地出现在了城门上。
来的路上,赵景尧听见报信那人的描述,心里已是咯噔一声,脚下生风般往南城门赶,心中既盼那人是她,却更盼那人不是她。
盼是因为他真怕哪日自己葬身战场马革裹尸、或是像珩王殿下那般,想在那日前再望她一眼,算是全了自己的念想;不盼,自然是因为如今的大周,其他所有地方都比这木城来得安全。
可他只皱着眉头稳稳在那城门上头站好,却见她那双十分好看的桃花眼倏地亮了,“赵……小世子,是……我。”
因着冷,她的声音都跟着颤了几分,城门上边站着的赵景尧眉头蹙得更紧了,可如今他不想同她妥协。
“你怎么来了,赶紧回苍州城,能离这木城更远些就更好了。”他只沉着声音同她这般说,她再没从他的声音中寻到从前那个瞧着十分纨绔的少年郎的半点影子。
“我……我是不会走的。”她咬着后槽牙同他大吼一声。
赵景尧却是脱下身上的大髦往城门底下一扔,丢下一句“随你。”转头便走了。
顾芷柔气恼地直跺脚,小婉只上前将那红得发黑的大髦往自家姑娘身上一披,却被她三两下又扯了下来。
“姑娘……”眼见着劝不动她,小婉转头将那大髦给了一旁的几个暗卫,那些暗卫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傻靠着城墙旁的一块木头傻站着。
小婉瞧见了十分气恼,只将大髦往十七手上一扔,转头便跟着自家姑娘又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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