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蕤道:“放心,射不到她。”
雷滚一般的蹄声震荡山林,一匹枣红大马载着两人疾奔在茂叶底下,突然,箭雨迸射,十余道寒芒擦着周身闪过,战长林身躯微微一颤,压紧了眉。
前方不远就是前日贼匪埋伏王府车队的地方,战长林稳住心神,全力以赴,纵马抵达后,扬鞭一抽。
骏马狂奔,战长林抱紧居云岫跃下马背。
一阵天旋地转,枯叶簌动,二人落入树角的一个暗坑里。
与此同时,那匹枣红大马沓沓奔远,不多时,一大片嘈杂的蹄声从地面上踏过。
“驾,驾!……”
“再快些,他们跑不远了!”
“……”
暗坑里,光线晦暗,居云岫背贴着战长林胸膛,嘴被他捂着,睫羽不住扇动。
地面蹄声渐行渐远,良久后,林间终于恢复岑寂。
阳光透过铺盖地面的树枝,渗入逼仄的暗坑里,微光一束束,居云岫垂眸看着鼻尖底下的这只大手,刚一挣扎,头顶传来一声闷哼。
战长林低着头,额间渗着濛濛冷汗,眼瞳里闪过一抹痛色。
居云岫心头“突”的一下,转头往他身后看去,赫然见一支羽箭插在他后肩上。
“你……”居云岫脸色陡然一寒。
战长林若无其事,只是盯着她,低笑:“这回算欠我了吗?”
第14章 . 谈判 “你能问我一个问题吗?”……
居云岫抿紧嘴唇,心口如被什么攫住,一时竟不知是气是痛。
战长林看她像没有反应,噙着笑,反手把肩后利箭拔下来。
居云岫想也不想,迅速把他伤口摁住,怒斥:“你疯了?!”
滚烫的血涌在掌下,继而顺着手腕流溢下来,皮肉被箭镞割裂的伤口随着他粗重的呼吸一起一伏,清晰可感,居云岫触目惊心,双手微微发抖。
战长林眼睛如被点亮,漫声:“早晚要拔的,有什么关系。”
居云岫瞪向他。
箭镞是三棱锥形状的,射进去容易,拔出来极难,在没有妥当准备的情况下强行拔除,不但鲜血难止,还会勾出一大块肉。
居云岫越想越恼,真怀疑他是故意的,偏在这关键时刻,晾他不得。
深吸一气,居云岫压下怒火,抽出一只手从怀里掏出锦帕,然而掌下血流如注,伤口又在他后肩,哪里是一方锦帕就能包扎起来的?
居云岫道:“衣服脱掉。”
战长林眼眸微动。
居云岫仰脸道:“叫你脱掉!”
战长林被她凶得愣了愣,回神后,不禁又笑,心里荡漾开一分快意。
“脱一件,还是脱光?”战长林一边动,一边问,这回很明显是故意的了。
居云岫剜他一眼。
战长林笑着,见好既收,解开衣带。
春季的僧袍就两层,一件白色里衣,一件灰色外袍。战长林单手脱下,精壮的上身袒露出来,肤色冷白,肌理分明,肋骨处印着条半旧的疤。
那是当年从雪岭带回来的伤疤。
胸口突然窒了一下,居云岫闪开目光,却又看到他腰侧比较隐蔽的两处疤痕。
以前,那个地方是没有伤的。
居云岫走了走神,才道:“把外袍撕了。”
战长林这会儿难得的安分,乖乖地咬住外袍一角,撕成数条,以备包扎时用。
居云岫按着他不住涌血的伤口,先把叠好的锦帕压上来,再拿布条一圈圈缠紧。
暗坑里空间狭窄,弥漫着雨后的湿气和血腥气,两人靠得近,鼻端除湿气、血腥气外,还有彼此身上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战长林凝视着居云岫的脸,忽然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居云岫冷漠道:“不能。”
战长林自嘲笑笑,道:“那,你能问我一个问题吗?”
这话问得古怪,可笑,恍惚又有点悲哀,居云岫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没什么想问的。”
战长林道:“你就不想知道……”
居云岫不等他说完,道:“不想。”
战长林眼神黯下来。
居云岫包扎完伤口,退开半步,战长林看着她凝霜似的脸,抿住了唇。
手掌上全是黏湿的血,居云岫想擦又有点不敢擦,正局促,战长林把剩下的半件干净僧袍放到她手上。
僧袍是棉的,抓在手里很软,还有点余温,居云岫收紧手,低下头,擦得很慢。
战长林没有看她,穿上里衣,等她擦净手后,道:“该走了。”
居云岫也不想再在这阴湿逼仄的暗坑里待下去,然而抬头看,坑底离地面将近一丈深,坑口还覆盖着不少枯枝,战长林又受了伤,带着她出去,只怕是难。
“抱着我。”战长林道。
居云岫一怔。
战长林并不看她,自从刚刚的话题不欢而散后,他就不再看她了。
居云岫垂下眼,想了想后,手抄入他腰后。
战长林:“抱紧点。”
居云岫:“……”
指腹底下是他劲窄的腰,不用细摸,也可感觉到那微绷着的、匀称紧致的肌肉,居云岫暗暗吸了口气,摒开杂思,收拢双臂。
战长林在她背后一按。
居云岫撞上他胸膛,脸紧贴他胸口,“咚”一声,那心脏如撞着她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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