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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长林的被褥盖着下半身不动,道:“我是光着的, 现在要下床去穿些衣裳,你要不想看,记得闭上眼睛。”
    “……?!”
    居云岫匪夷所思。
    一刹那间,熟悉的、陌生的画面纷至沓来,两个声音在脑海里交战,一个叫嚣着:“他睡觉喜欢打赤条你不知道吗?不知道吗?”另一个叫嚣着:“这混账就是故意的,故意的……”
    居云岫脑仁嗡嗡发胀, 不及反应,战长林掀了被褥。
    居云岫大惊。
    烛火一晃, 战长林下床来, 果然是赤条条的, 整个人就只受伤的地方缠着布条。衣裳搭在屏风左侧的衣架上,战长林先把裤子穿了,拿上衣时,回了下头,看到居云岫抱着床柱, 头朝向床内埋着,耳根连着脖颈全红了。
    战长林:“……”
    烛灯在床边绣墩上晃动,战长林心虚地走上前, 低头吹熄了。
    “我穿裤子了。”
    他试探着提醒抱柱的居云岫。
    居云岫仍然紧紧地抱着床柱,声音明显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你滚吧。”
    战长林挑眉:“你看到了?”
    居云岫一巴掌打过来,被战长林捉住手腕,顺势一带。
    身形一转,居云岫面朝战长林站住,手下意识要寻找一个支点,被战长林抓住,按向他伤势已愈的左肩。
    烛灯灭了,屋里夜光凝霜似的铺陈着,居云岫神魂未定,盯着战长林神光炯炯的眼睛。
    战长林笑:“信我一回吧,哄不成你,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说完,居云岫突然感到身体一轻,竟是被他拦腰抱了起来,越窗而去。
    已是三更,偏僻的小县城里阒如无人,战长林抱着居云岫,施展着轻功跃出府衙,来到靠街的码头上。
    三艘乌篷船泊在岸边,船家不在,应是在旁边的草屋里睡下了,战长林选了最大的一艘,抱着居云岫登船入舱,再出来解下缆绳,拿起船桨一划,乌篷船立刻顺着水流飘离码头。
    水波打在船畔,缓缓把船送入湖心,夜风携着淡淡的水腥气吹在脸上,战长林抬头往天上看了一眼后,放下船桨,掀开帘幔,对里面的人道:“可以出来了。”
    居云岫坐在船舱里,眼神比刚刚混沌了些,唯独那抹犀利的冷意没有变。
    战长林便又朝夜空望一眼,发出“哇”一声感慨,再次看回舱内时,目光里多了些许怜悯与可惜。
    居云岫转头,推开身侧的船窗。
    战长林:“……”
    船身微晃,夜风扑面而来,撩动鬓边碎发,居云岫靠窗而坐,望着漫天星辰,目光倏而渺远。
    战长林倚着舱门,道:“其实这两年我睡眠也不是很好,睡不着的时候,我就来看星星,看着看着就想睡了。”
    居云岫望着星空,良久才鄙薄:“星星有什么可看的。”
    战长林道:“不是说故去的亲人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居云岫不语。
    战长林朝舱里看进来:“不信?”
    居云岫背对着他:“不信。”
    战长林笑:“你不信,他们也在那里陪着你。”
    舱里昏暗,居云岫脸庞被暗影笼着,只有一双眼睛里坠着星光,泛着泪花。
    战长林道:“你看,王爷就是那颗北极星,永远最大,最亮,离我们最近,不管走在哪里,只要一抬头就能找着他,找着他了,就知道该往哪里走,就不会再害怕。”
    他顺着北极星向上方数:“那颗摇光星呢,就是平谷哥了,虽然他平时最怕王爷,可他是我们四个里最崇拜王爷的一个,现在他能挨王爷这样近,估计天天都在笑,天天都在耍他那把钩鎌枪。”
    摇光星旁边是开阳星,战长林道:“这个呢,就是溪姐,居松关不在,溪姐有点孤单。你说,要是那时候居松关跟我一块求娶多好,又能替我分担一半开销,又能给王府再添一门喜事,到时候两对新人一起在王爷跟前拜天地,他战青峦估计当场就能气死,没那机会再去勾结晋王。”
    居云岫的眼泪流下来。
    战长林提及此,眼神也变了变,吸气忍了,才又道:“罢了,不提那腌臜名字,他不在这上头,你别看,他在阴曹地府,在十八层地狱里,生生世世都别想解脱。”
    他说回战石溪,说回居松关。
    “居松关也是个痴情种,虽然这三年来他不肯见我,可是奚昱说,每回他昏迷时唤的都是溪姐的名字,溪姐的生辰、祭日他都记着,都会以夫妻之礼祭拜。雪岭被围那日,他俩在孤城里拜了天地的,溪姐是正儿八经的世子妃,只是世人还不知道。不过没关系,居松关日后是要做皇帝的,等他做了皇帝,肯定会向天下昭告溪姐的身份,到那时,大齐就会有第一个做将军的皇后了。”
    居云岫的眼泪越流越长。
    战长林最后道:“你再看看旁边的那些星星,亮晶晶、密麻麻的,多热闹,苍龙军十九万八千人,都在这儿,一个都没有少。你说,那么多人陪着你,看着你,你还有什么不踏实的?人只要踏实了,就能睡着的。”
    水光接天,满天星辰在银波里闪烁,夜风袭来,战长林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他回头,望向黑压压的船舱,问道:“我可以进来吗?”
    居云岫道:“不可以。”
    战长林静了静,道:“在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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