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心头震动不已,上前收下密信,颔首道:“郡主英明,卑职这就去办!”
听及“英明”二字,居云岫眼睫微垂,脑海里闪过战长林那张得逞的笑脸,眉头不由一蹙。
“等等。”
走至门边,扶风被居云岫叫住,回头道:“郡主还有何吩咐?”
居云岫目光垂落在地板上,道:“那个人呢?”
扶风道:“郡主问的可是长林公子?”
居云岫沉默。
扶风心知多此一问,忙回道:“大概半个时辰前出府了,程大夫想拦,可惜拦不住,反被讨了些许银子。”
听到银子,居云岫掀眼。
扶风甫一对上那凛凛目光,心头一跳。
居云岫无意难为他,错开眼,道:“没事了,你走吧。”
“是。”扶风松一口气,颔首走了。
不多时,璨月从屋外回来伺候,居云岫起身从案几前走来,吩咐道:“备车,我出去一趟。”
午后的烈日晒着湖边垂柳,水浪一波紧跟一波,拍打在青石砌成的码头上,草屋前,船家盯着战长林掌心里的五块铜板,差点没把眼睛搓瞎。
战长林看他半晌不发话,掂了掂手心里的家当,提醒他回神。
船家提着一口神,问:“这是……‘重金’啊?”
战长林笑:“出家人不打诳语,船家这船走一趟是十块铜板,昨夜我只是租船,一来一回都是自己划的,没消耗船家体力,想来应该折一半的价。”
船家也笑,冷冷道:“小师父这样抠门,家里的老婆会跑掉的。”
战长林无辜道:“船家这话从何说起,我一出家人,哪里来的老婆?”
船家:“……”
昨夜情形再次浮现于脑海里,船家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听错,咬牙道:“‘小僧带娘子前来游湖,不问自取,船家莫怪’,这话不是你讲的?”
战长林认真道:“没有‘子’。”
船家:“?”
战长林道:“小僧带娘前来游湖,不问自取,船家莫怪。”
船家目定口呆。
战长林主动把五个铜板放进船家手里,道:“小僧自幼失怙,母亲迫于无奈把我送到白泉寺出家,后来改嫁他人,虽然衣食无忧,但一直郁郁寡欢,如今风烛残年,唯一的心愿就是能跟我再聚一次……”
船家打断:“那要半夜三更的跑到我船里去聚?”
战长林解释:“我娘平生最爱在船上游湖赏景,且只爱三更时的夜景。”
船家破口谇道:“老子信你个鬼!”
战长林偏开脸,还是没能躲开所有的唾沫星子,伸手抹了,忍耐道:“船家,咱讲讲道理,半夜三更的,你那些船放着也是放着,我不过是租一趟,你还真想漫天要价不成?”
船家心道果然是来压价的,冷哂道:“租船的话,的确是不值几个钱,可是你自个先拿玉镯来做抵押,也是你自个说要以重金赎回玉镯,咱现在谈的不是租船的事,是赎玉镯的事,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这只玉镯,只值五块臭铜板吗?”
船家一边举着那只水色通透的玉镯,一边抖着手心里可怜巴巴的五块铜钱。
战长林咬牙。
码头上不时有船只泊岸,围观的行人越来越多,战长林不想给人当猴儿一样的看着,忍痛从怀里再掏出五块铜板。
船家直呼“老天爷”。
战长林诚恳道:“就这个数,再多,我也没有了。”
船家岂甘心这样罢休,收了玉镯道:“那就叫你那小娘子自己来赎!”
行人听闻“小娘子”一词,发出起哄声。
战长林心里微恼,忍着道:“说几次了,是我娘。”
船家哼道:“你娘个屁!”
战长林道:“你再说一遍?”
船家道:“你娘来了!”
战长林回头。
微风拂柳,居云岫从行人身后走来,身着团花郁金色绫裙,头戴蒙着白纱帷帽,精致五官若隐若现,周身气度清贵无双。
围在码头上的行人一时看得呆了。
“老天,这和尚的娘也忒年轻了些吧……”
“什么娘呀,亏你也信,分明就是这野和尚的相好,他怕给船家揭穿私情,就撒谎硬改‘娘子’成‘娘’罢了……”
低低切切的议论声传至耳畔,居云岫驻足。
战长林立刻对船家道:“开个价,赶紧的。”
船家两眼朝天上一望:“十两!”
战长林豪爽之至,从钱袋里掏出十两白银交上,半点也不拖泥带水,船家狐疑,收下银两后,颇有些受宠若惊。
战长林拿回玉镯,又道:“铜板还我。”
船家这才确信他没有被鬼上身,交还先前那五块铜板,战长林收入怀里,转身上前,恭谨地搀起居云岫的小臂。
“娘,咱回家。”
“……”
第47章 . 死因 “大人,查到了!”
车声辚辚, 马车驶离码头,战长林目光从窗缝外撤回来,长舒一口气。
车厢里, 居云岫冷脸坐着, 眼神里透尽鄙薄。
战长林仍是一屁股坐在蜀褥上, 抓着窗, 低咳一声,解释:“主要是……怕毁你清誉。”
居云岫眼神依然很冷:“你没毁我清誉?”
战长林回想刚刚那声明目张胆的“娘”, 也知道是掩耳盗铃,但眼下总不能坐实这罪名,还是哄人要紧,便道:“新娘新娘,就是新的娘,你做过我的新娘,那便也算是做过我的娘, 今日喊一声,没什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