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失踪的,还有贴身伺候心月的丫鬟。
次日,暴雨停歇,赵府家丁从湖上打捞起丫鬟溺亡的遗体,却没有发现心月的踪迹。
家丁搜寻一日无果,上报官府,又一日,赵霁从茂县奔来,亲自主持大局,派人把偌大的南湖里里外外翻了个遍。
心月仍然下落不明。
熟悉南湖水况的船家说,湖水连江,暴雨夜水势凶猛,尸体多半早已顺着湍流被江水冲走,赵霁当场心如死灰,却仍咬着最后的一点希望,派人火速赶往江口,沿着水势一径搜索。
至今,一无所获。
那个暴雨夜仿佛是地狱裂开的缝口,直接把人整个的吞了进去,留下的,只有甲板上的一只金镶琥珀耳环。
赵霁依稀记得,这只耳环,是他送给心月的第一份礼物。
也是唯一的一份礼物。
窗外落日西沉,残阳照在手心里,耳环坠着的琥珀光泽愈亮,像一颗凝垢的血珠。
赵霁定睛看着,眼睛里也一点点迸出血丝来。
屋外传来叩门声,是延平求见,赵霁收拢手掌,定了一会儿神后,方传令入内。
延平显然有事禀告,入内行礼后,立刻便道:“大人,查到了!”
赵霁掀眼。
延平忙道:“不是……姨娘的下落,而是当夜的目击者。”
赵霁眼底的光明显在一刹间熄灭下去。
延平道:“当夜在南湖上,有一艘渔船离府上的画舫很近,暴雨下起来时,船上的渔夫正在收网,正巧看到了姨娘落水一幕。”
赵霁下颌绷着,想到那个情形,声音更冷:“渔夫人在何处?”
延平道:“就在屋外。”
“带进来。”
不多时,一个身形瘦弱,皮肤黝黑的渔夫被延平领进屋来,赵霁盯着此人瞎了的一只眼睛,眉头一皱。
渔夫始终敛着眼,没敢抬头,走至书案前,规矩地跪下行礼,道:“草民叩见大人。”
赵霁道:“暴雨那夜,你亲眼看到赵府画舫上有人落水?”
渔夫回是。
赵霁道:“如何落水的?”
渔夫犹犹豫豫,没吱声。
赵霁道:“答不上来,就给我滚出去。”
渔夫一哆嗦,伏低上身,道:“大人息怒,大人的那位姨娘……是被她身边的小丫鬟推下水的!”
赵霁瞳孔一缩。
延平警告道:“大人面前,你若敢有一字谎言,立刻拔了你的舌头!”
渔夫惊道:“大人明鉴!草民虽然瞎了一只眼,但眼力远在一般人之上,不然也不敢在夜里出船,大人这些时日寻的那位姨娘,当真是被那小丫鬟推下去的!当时二人拉扯在一块,姨娘好像还大喊了两声,奈何天上电闪雷鸣,船里又在奏乐,根本没人听着,紧跟着一声雷响,两人就直直地从船上载到水里去了……”
赵霁森然道:“你是渔夫,亲眼看到有人落水,为何不救?”
渔夫忙道:“回大人,草民第一时间就下水了,可您也知道,当时狂风暴雨的,水底下又黑麻麻一团,两艘船相隔也有三十丈远,这就是草民想救,老天也不肯开眼啊!”
赵霁抿紧唇,气压凛如严冬,渔夫战战兢兢,又把这些时日如何惶恐、如何犹豫讲了一遍,悔恨自己不该胆怯,应当早些站出来说出实情。
赵霁不想再听,闭上眼睛道:“带走。”
“是。”
延平领走渔夫,回来时,赵霁闭目靠在椅背上,憔悴的脸庞如凝着一层冰。
“那丫鬟的尸首在何处?”
延平道:“前日由家人领走了。”
赵霁道:“收回来,派仵作验尸,再查彻查其身份。”
延平犹豫道:“这时候……只怕人已经入土了。”
赵霁面无表情,道:“那就把坟挖了。”
第48章 . 赌注 “不许跟赵霁做真夫妻。”……
赵霁夜里做了个梦, 梦到浸泡在水底的心月,以及她腹中那个尚未出世的婴孩。
孩子是个女婴,凤眼, 薄唇, 跟他先前想象的一样, 完全是他跟居云岫的结合。
毕竟, 心月有一双跟居云岫那般相像的眉眼。
当夜在秘书丞彭显的府里,如果不是这一双眉眼, 赵霁不可能迷了心窍,假公济私,答应彭显荒唐的请求。
后来在月影浮动的床笫间,如果不是这一双眉眼,赵霁也不可能失了心智,在一次次的沉沦后,意外于荒郊跟她怀上孩子。
再后来, 就更不会在得知她有喜的消息后产生出近乎欣慰的情绪,仅一刹犹豫, 便允许她拒绝那碗堕胎药, 在琼园里安心养胎待产。
那时候, 肃王府的联姻信还没有写来,居云岫仍然是一个遥远而破碎的梦,他吩咐府里人妥善地照顾心月,等待这个孩子的降临。
他认定这会是他人生中拥有的第一个孩子,一个拥有着他的血脉、居云岫的模样, 可以彻底填补那场碎梦、填补他心里最后一块缺口的孩子。
他每次有空都会前往心月的屋里坐一坐,听她哼曲,陪她叙话, 如果她还是舍不得他走,他便会留下来,无关情欲地与她同枕而眠。
他甚至与心月讨论过这孩子的乳名,在看到别家稚童时想象过孩子的性别、模样,在收到居云岫写来的联姻信后,他首先想到的也绝对不是要解决掉它,而是反正居云岫也与战长林有后,那他凭什么不能先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儿子或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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