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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者是一个成年男子,方脸,浓眉,穿一身半新的锦袍,胸口处全是发黑的血迹。
    致死的伤口便在这胸口,凶器已被拔走,但可以看出来是一击致命。
    凶手必然是个惯用兵器的老手。
    “大人,此人便是云雀大哥,据仵作推断,死亡时间大概是今日凌晨,案发地应另在别处,凶手是杀人后再把尸体扔到这里来的。”
    夜风肃杀,摇曳的火光映在赵霁寒气腾腾的眸底,他盯着地上这具狰狞的尸体,想到延平这两日查到的线索,以及城中关于那场豪赌的传言,青着脸道:“今日三殿下可出过城?”
    延平低头道:“因大人没有取消与郡主的婚礼,三殿下近来一直郁郁寡欢,这两日都会出城打猎,今日……也没有例外。”
    火光烈烈,林里一派冷肃。
    出城打猎的话,这片树林是必经之地。
    赵霁眼底凝着寒意逐渐厚如玄冰。
    心月的下落仍然不明,找了整整半个月,还是生死未卜,所有的结果都是不确定、不确定……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那一场荒唐的赌局。
    一个月前,他亲自前往奉云迎娶被战火围困的居云岫,三殿下在城郊拦下心月的马车,对其进行大肆羞辱。
    数日后,一场关于心月的赌局在权贵圈中传开,不久,在外躲债一年有余的云雀大哥重返赌场。
    再然后,便是南湖暴雨,心月堕湖。
    以及后来的云雀溺亡,今日的云雀大哥暴毙。
    所有的一切,关联人只有一个——今上那位玩物丧志、好狠斗勇的三皇子。
    凛冽夜风吹在身上,赵霁道:“派人盯着三殿下,从今日起,他的一切行动全部向我汇报。”
    “是。”
    赵霁拂袖离开,延平跟上,及至马车出发前,想起老爷交代的事,硬着头皮问道:“大人,离大婚之日只剩最后六日了,大人可要前往茂县迎接郡主?”
    赵霁坐在车里,沉默。
    那日匆匆离开时,赵霁是许诺过处理完这边的事务便尽快赶去接居云岫的,可是眼下这个情形,他哪里还有心力去践行那个承诺?
    “郡主还没有启程吗?”
    延平道:“茂县到洛阳最多也就六日路程,郡主要是赶的话,此刻应该已在路上,要是还在等您的回音,那多半便还没有动身。”
    赵霁沉吟少顷,道:“那就替我修书一封,让她先动身吧。”
    延平颔首:“是。”
    不同于洛阳城郊的肃杀,茂县县衙的这个夜晚温暖而热闹。
    恪儿骑在战长林脖子上,抱着他的光头,追着小黑狗满院里跑,咯咯的笑声像公鸡打鸣似的,一阵下去,一阵又起来,间或还来两声兴奋的尖叫。
    这些尖叫,是他以前断不会有的。
    这些欢乐,大概也是他以前只能在梦里渴求的。
    居云岫坐在屋里写字,窗户开着,正好能够看到他二人在外玩耍的情形。
    恪儿像个黏糊糊的糯米团子,紧紧地抱着战长林不撒手,战长林的肩膀宽阔有力,驮着他,陀螺似的到处转,不管转到哪里,都是稳当当的。
    居云岫蓦然间想到些什么,眼神一黯,垂下眉睫。
    宣纸上的诗仅写到一半,居云岫提笔蘸墨,写到最后一句时,窗外的欢笑声忽然没有了。
    居云岫抬头,恪儿背对着这边站在树下,蒙着眼,一动不动,琦夜则站在一边数着数,从一百开始倒数。
    战长林不在了。
    居云岫蹙眉。
    “你偷看我。”
    身侧响起一个声音。
    居云岫转头。
    战长林抱臂靠在窗边,偏着头,一双眼睛被烛火映得黑而亮。
    居云岫唇微抿。
    战长林目光跟着下垂,落到她面前的宣纸上,念出那上面的诗句:“白石岩扉碧藓滋,上清沦谪得归迟。一春梦雨常飘瓦……”
    居云岫伸手挡住下面的内容,战长林低低一笑:“挡有什么用,我又不是不会背。”
    说着,竟真的背了下去:“萼绿华来无定所,杜兰香去未移时……”
    居云岫冷声:“你闭嘴。”
    战长林耸眉,脑袋伸进来:“玉郎会此通仙籍,忆向天阶问紫芝。居云岫,你一边偷看我一边写情诗么?”
    居云岫:“……”
    琦夜数数的声音低低地传来,从一百倒数到了七十。
    居云岫道:“睁眼说瞎话很痛快是吗?”
    战长林一怔,不由多向宣纸上瞄了一眼,他其实并不懂这首诗,也不会背,只是有一点点过目不忘的本领罢了。
    “上面写着‘玉郎’,怎么不是情诗?你的‘玉郎’不是写我,难道还会是写赵霁不成?”战长林反问。
    居云岫便知道他有几斤几两了,不再遮挡宣纸上的字。
    战长林道:“话说回来,赵霁到现在都没给你个信,不会是不打算来接你了吧?”
    居云岫铺开一张崭新的宣纸,再次提笔蘸墨,不理他。
    战长林想着那个叫心月的、颇有傲骨的姬妾,径自猜道:“你说他会不会对那个叫心月的动了真情?以前自以为是拿她当做你的替身,一颗真心全栓在你身上,等现在人没了,才发现那颗心早就被替身偷去了?”
    想到这里,战长林心神一震,激动地伸头进来,居云岫本能地提笔一挡,饱蘸着墨汁的羊毫擦着他脸颊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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