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想来,他今年二十有五,似乎确实不再是以前那样可以横冲直撞的少年了。
“以后会经常这样?”
战长林向云老确认旧伤发作的频率,如果他没猜错,应该跟最近天气变化相关。
云老道:“阴雨不止,寒气袭身,旧伤便会发作。”
战长林心道果然,又问道:“能不能调养?”
云老语气不明:“你会调吗?”
战长林:“当然会,我要长命百岁的。”
云老:“那就别再打仗。”
屋里安静片刻,战长林笑:“怎么可能?”
云老不做声,照他看来,这两年的仗战长林就不该打,要是不打,这旧伤不可能这样快发作,他的戎马生涯也还能延续到四十多岁,可是打了,发狠地打了,透支的结果便是身体的早衰。
“至少还有再打一回。”
像是听到云老心里的声音,战长林放缓语气,最后一仗事关苍龙军成败,他不可能不打。
“打完我就养一养,养三年,管够了吧?”
云老看着他。
战长林一脸乖相,笑道:“顺便再请教一下您老人家,妇人睡眠不好,该如何调理?”
云老目光一深。
“郡主睡眠不好?”
战长林不介意被猜中心事,嗯一声。
云老指尖顺着他脉搏移动,思绪一飘。
三年前的初春,居云岫在大年初九那夜生下恪儿的消息传至神医谷,因为是难产,险些九死一生,那一晚,战长林没有跟着众人一起庆祝。
他一直是把居云岫难产之事归咎于自己身上的,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在跟谷里的人请教如何给妇人做产后调理,并把所获事无巨细地写下来,大概是想寄回王府里去。
可那段时间狗皇帝一直派人盯着肃王府的动静,后来又发生武安侯一事,他在太岁阁跟武安侯府之间轮轴转,也不知道记下的那些东西最后下落如何。
敛回思绪,云老放开战长林手腕:“我那儿有一些丹药,你先拿给她补一补,等她回来……”
云老忽然一哽,皱着眉:“等她回来,我再给她面诊一次。”
战长林求的便是这个结果,笑着致谢后,又道:“那我是不是也有丹药吃?”
云老打开药箱,把提前准备的一瓶丹药扔给他,战长林接住。
“先对付两天,你伤势复杂,回去以后我再重新配一副药。”云老交代。
战长林点头,一副惜命的模样,倒出一颗丹药便吃下去。
云老目光再次掠向他肩背:“后背的疤可要处理?”
“王府里的程大夫给我配了祛疤膏,每日早晚各擦一回,三个月后,便能肤如凝脂,白嫩无暇。”战长林扭头,“可有成效?”
云老又定睛向那疤痕看一眼,淡是淡的,可是离“肤如凝脂”着实还任重道远。
“药在何处?”出于医者的本能,云老想看一看那药。
“橱柜左上角第二排抽屉。”
云老走过去,打开抽屉后,看到两瓶药。
战长林一个激灵,想到程大夫开的避孕药,要爬起来阻拦,云老已打开那瓶内服的丹药。
战长林脸一红。
云老嗅过药瓶口后,神色狐疑,再打开另一盒,确定那一盒是祛疤的膏药,至于手里的这瓶丹药……
云老望向战长林。
战长林老实巴交:“避孕的,我吃的。”
云老脸色更复杂,半晌,才问:“谁给的?”
战长林不解他为何这副表情:“程大夫啊。”
云老沉默。
战长林想到程大夫配药前的推三阻四,说的那些阴寒伤身之类的话,皱眉:“这药是不是也不能再吃?”
云老放回药,关上抽屉,背对战长林站着。
“随意。”
随意?
战长林心里更困惑。
云老在橱柜前站了片刻,这才走回床前,拿上药箱,打算走了。
战长林再次确认:“真没问题?”
云老敛着眼:“没有。”
战长林半信半疑,目光瞄回橱柜。
洛阳城郊,一辆马车穿过树林,行驶于肃杀秋风里。
漫天枯叶飒然盘旋,车轮碾压着凹凸不平的山径,车身不住颠簸。心月抓着窗沿,望着窗外越来越熟悉的景致,心里忐忑又茫然。
现在日头仍挂在中天,天黑以前,应该是能进城的,这样就意味着她今日就要回到赵府,见到赵霁了。
想到那些破碎不堪的往事,心月眼里布满哀愁。
半个时辰后,马车下山,在官道旁的一家客栈停下,车夫道:“离洛阳城还有一段路,夫人下车休息一会儿吧。”
心月一怔,想到或许是车夫疲乏,依言下车。
这家客栈是洛阳城外唯一一处歇脚的地方,来往客人向来多,心月戴着帷帽,跟着车夫走进大堂。
一位身着淡紫色交领襦裙的侍女迎面走来,朝车夫略一颔首。
车夫点头回应,在侍女的指引下向二楼走,心月狐疑,跟着走到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前,驻足。
不及质问,房门被那侍女打开。
心月展眼望去,神色一震。
“秦夫人,请吧。”
二楼雅间,午后阳光铺陈案几,一瓶秋海棠散发淡淡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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