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敬微怔后,释然一笑:“大人所言极是。”
其实他算过双方的兵力,心里本来也不算很畏惧,听赵霁如此说,更如吃了定心丸,请缨道:“那围攻邙山一事,便请大人放心交给卑职,卑职保证,最多三日,一定给大人捷报!”
赵霁瞄他一眼,声音不冷不热:“你要对付的是昔日的云麾将军,苍龙军里的小狼王。”
邓敬了然,回道:“战长林的威名,卑职自然知晓,只是他昔日再如何厉害,如今也不过是个孤家寡人。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如果那一万五千人是他亲手操练的苍龙军,那卑职还真不敢接这烫手山芋,可事实上,邙山里的守军全是神策军,比起他这个外行主将,卑职对神策军可就更熟悉了。”
赵霁眼神微动。
邓敬又道:“大人,卑职乃是土生土长的洛阳人,邙山地形,卑职了然于胸,这一仗,您就放心交给卑职吧。”
圣人驾崩,天下大局变换在即,拿下这一仗,便是拿下从龙首功,邓敬很难不动心。
赵霁沉吟少顷,着实也再想不出其他人选,道:“武安侯不日入京,围攻邙山一事,要越快越好。”
邓敬便知这是首肯之意,朗声应下后,又低声道:“还有一事……”
赵霁掀眼。
邓敬惭愧道:“卑职派人赶到赵府时,令尊和令爱已被肃王府里的侍卫带走了。”
赵霁眼锋凛然,立刻想到居云岫,不用多想,人肯定是被居云岫派人掳走的。
反应倒是够快。
邓敬推测:“该不会,是被带到邙山里做人质了吧?”
赵霁眼底神色更冷,邓敬便知自己所猜无误,虽然惶恐,可仍须请示:“若是卑职围攻邙山时,战长林以令尊、令爱为人质,那……卑职该如何是好?”
赵霁想到被居云岫挟持的父亲和尚在襁褓里的依依,目光更狠,良久后,双眼一闭。
“今日之事败,我必死。我死,他们一样不能活。”
邓敬心头一震,领会后,颔首:“那卑职这便下去部署,今夜突围邙山。”
“等等。”
邓敬前脚刚走,后脚被叫住,还以为是赵霁反悔,回身时,却听赵霁道:“叫你追的人呢?”
邓敬反应过来:“大人放心,已在回来的路上了。”
赵霁眼皮微开,凝着地砖一角,不再多言,邓敬这才退下了。
心月被一批禁军押送到皇城里时,天幕已呈鸦青,严冬的风凉飕飕地砭在脸颊上,便是进了大殿,背脊上也仍然黏着一股寒意。
“嘭”一声,禁军关上殿门离开,心月踅身扑去,外面已落上广锁。
心月心神一凛。
“到底是谁叫你们来的?为何要抓我?!”
心月拍着门:“开门,你们开门啊!”
门外无人回应,仅有夜风悲啸,一下一下地撼动门锁,哐当作响。心月陷入一种恐惧的情绪里,转身望回灯火辉煌、空空荡荡的大殿,心中更感绝望。
风声不息,门框上映着的天色一点点由鸦青深成墨黑,心月抱膝坐在屏风后的烛灯下,忧心忡忡。
及至夜半,门外终于传来动静。
心月似受惊的麋鹿,先是一震,而后本能地拔下发髻上的金钗,藏于身后。
“吱”一声,殿门被推开,一人脚步稳健,不急不缓地朝着里面走来。
心月的心一下提至喉头,缩在墙角里,看到来人投映在地砖上的黑影。
是个男人,仅此一人。
心月屏息,便欲伺机攻击,发动时,被来人钳住双腕,手里金钗应声而落。
“赵霁?!”
心月看到来人的脸,瞠目。
赵霁松开心月,目光瞄向地上那支用来攻击自己的金钗。
心月犹自心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霁已换下被囚时的那袭胡服,内着玄青色圆领锦袍,外披一件领圈狐绒的大氅,墨发用玉簪束着,两腮微凹,整个人更显沉厉。
“居云岫、战长林造反,我回宫调兵,诛杀反贼。”
赵霁弯腰捡起那支金钗,声音平淡,心月听在耳里,却似雷响。
“你……可你也杀了太子。”心月回想邙山里的一切,森然,“他们是反贼,你又是什么?”
“居云岫杀的是圣人,跟杀圣人相比,杀太子算什么?”赵霁走向案后,波澜不惊,坐下以后,目光向心月掠来。
心月杵在原地,攥紧双手,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惊恐。
“你在害怕什么?”赵霁摩挲着手里的金钗,眼神审度。
心月呼吸一紧,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宫里已经没有能够继承大统的皇子了,就算你杀回来,也守不住大齐的江山……”
“那不是更好吗?”赵霁打断,“守不住大齐的江山,那就可以守自己的江山了。”
心月神魂一震,赵霁的意思是,他要彻底谋反篡位!
赵霁泰然自若,审视半晌后,质问:“你先前说,你在长安有新家了,此话何意?”
心月的心又“咚”地一震,瞳孔收缩。
赵霁尽收眼底,克制着把玩金钗的力道,再次道:“我问你,何谓‘有新家’?”
“我……”心月全身僵冷,对着赵霁森寒的注视,心脏几欲跃出喉咙,“我、我那是为气你,胡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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