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救我。”
女子入得楚王赵焕的殿内,便直直朝他跪了下去。
楚王衣襟微乱,急匆匆起得床来,只在肩膀上随意披了一件外袍,眉宇间尚有慵懒的睡意。
看到面前低垂着头的女子,他似笑非笑的目光里仿佛有一层说不出的凉寒,“怀宁,你这次捅大篓子了。”
赵青菀抬头,唇角青白,几乎快要哭出来了,“皇叔,青菀只是不想远嫁兀良汗,叫银盏替了我。她一个卑贱女子,能做巴图汗王的王妃,原是享用了福分,我哪知会……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皇叔,如今青苑是没得出路了,父皇若知真相,定不会饶我。我无处可去,皇叔,救命,救青苑一命。”
赵焕冷笑一声,“你当真是昏了头,这么大的事情,也敢自作主张。和亲干系两国邦交,兹事体大,一个不慎将引发战事,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你堂堂大晏公主,不知民间疾苦不顾百姓安危,满脑子的儿女情长,实在不值得救。”
这话说得极重。
赵青苑脸色灰败,双腿瘫软下去。
“皇叔,你若不救我,侄女便要万劫不复了。”
赵焕忽然轻笑一声,没说话,却仿佛在说她活该。
“皇叔,你当真要侄女死在你面前,才肯出手相救吗?”
赵焕看她许久,摆手。
“我救不了你,进宫去面圣吧。”
赵青菀身子一抖,想到皇帝威严冷漠的面孔,身子绷紧,说得期期艾艾。
“父皇本就不喜欢我,若得知我闯下这等大祸,一定会打杀了我的。”赵青菀突然直起身子,膝行到赵焕身前,拖住他的袍角,“皇叔,求你给侄女指一条明路,我们是亲人,我只有你这个亲人了,皇叔,你要救我……”
赵焕星眸慵懒半垂,许久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赵青菀的眼泪都淌湿了他的袍角,才听得他一声轻哼。
“去无乩馆。如今,只有赵胤救得了你。”
赵青苑吃惊地抬头,“可是无乩病了,无乩馆不许外人进入,我,我也进不得。”
赵焕一听,扯扯唇角,似乎有些好笑。
“一个无乩馆,你都进不去。你怎么在这世道活下去?想法子呀,孩子。”
————
天色刚明。
一辆马车在无乩馆后门停稳,厨房里管事的婆子开门走出来,看了面前的女子一眼,“婧衣姑娘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去看胭脂吗?”
女子微微一笑,手绢掩了掩脸颊,甩手径直进了门。
管事婆子看一眼她挺拔高傲的背影,一个巴掌轻轻扇在自己的脸上。
“叫你嘴碎。”
婧衣是主子的大丫头,她一个婆子就不该嘴碎,多问什么。
在耀眼的阳光下,无乩馆沉寂一片,几乎听不到人声,只有后院的鹦鹉在咕咕地叫。
女子回头望了一眼,径直走进去。
无乩馆她来过很多次了,知道赵胤住在哪里。
走近了,她心跳得有些快,紧张,害怕,又烦躁地扯了扯衣衫。
事到如今,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门窗紧闭着,空气凝滞。
赵青菀心跳如雷,突然觉得有一丝不对。
这里不是安静,而是好像,里面根本就没有人。
——————
雨后的大青山,云遮雾绕如蒙上了一层轻纱。
阳光从云层照射出来,霞光万丈,艳丽异常。
钱家出了个县太爷,在青山镇是有名的富户,不仅请的是京师的戏班子,戏台也搭得高大气派,比起县府里的大户人家来也毫不逊色。
大门外面支了棚子,门口设了香案,戏台下方置了桌椅,更远点的地方,摆放着一排排长凳,供人们便坐。
“汉寿亭侯,
青龙偃月神鬼皆愁;
白马坡前诛文丑,
在古城曾斩过老蔡阳的头。
他三弟翼德威风有,
丈八蛇矛惯取人咽喉;
鞭打督邮他气冲牛斗,
虎牢关前战温侯;
当阳桥前一声吼,
喝断了桥梁水倒流。”
戏台上,武生浓眉大眼,黑眸染星,花旦眉黛腮红,扮相妩媚,随口几句唱词,台下便传来阵阵喝彩。
“好功夫!”
“扮相不错!”
“有一把好嗓子。”
不管懂不懂戏,总归是得说几句表示自己懂得的话,赞叹几句。既然是钱家请来的戏班子,入得了贵人的眼,平民百姓有福分看到,自要喝个满堂彩,鼓掌越是大声越好,这样方才能助得了钱老太爷的兴。
“他四弟子龙常山将,
盖世英雄冠九州;
长坂坡救阿斗,
杀得曹兵个个愁。
这一班武将哪个有?
还有诸葛用计谋。
你杀刘备不要紧,
他弟兄闻知是怎肯罢休!
若是兴兵来争斗,
曹操坐把渔利收。”
今日县太爷请了不少人,回乡省亲的裴将军和夫人自然也在席位上。
时雍嗑着瓜子,看得似乎很专心。在她的面前,柿饼大枣、桃仁果子和茶水摆得满满当当,裴将军看她吃得爽快,时不时递上巾子伺候,她也是自然地接过,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戏到酣处,她指尖轻轻捻一个柿饼,吃罢又将手伸给将军。将军脸上也不见嫌弃,仔细为她擦尽,目露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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